第100章 99.雪鸮

蒸汽塔的高度很有压迫感，颜色暗淡的塔身，敞开的门，漆黑的门厅，这段看似平常的路，让瑞季走出一种通往地狱的绝路的恐惧感。

按照她一贯的经验，被幕后操盘的神秘大人物叫去，一般下场不会太好。能活下来的人，肯定也和对方进行了不可告人的交易。

至于是什么交易，肯定涉及生理学领域。

“你们的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踏进蒸汽塔第一道金属大门前一秒，瑞季停下脚步，像是要做什么重大决策一般。

“问这个干什么？”

带太刀的不耐烦魔女将浅金色单马尾一甩，用很凶恶的眼神瞪着她。

“随便问问。”

“见了你就知道怎么样，我们这些当部下的不该在背后嚼舌根。”

另一位酒红色短发的面瘫保镖魔女切断话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正反面雕刻着复杂纹的金属卡片，将它靠近墙上一处发光的长方形区域。

瑞季听见发光区域后传来一阵细微的金属运作声，第二扇紧闭的银色金属门应声开启。门后是一个复古设计的金属升降梯，也就是老式的电梯。

它由热力和电力共同驱动，顶灯常亮，灯光颜色温暖，电梯间内没有难闻的烟草味，地上铺着柔软的波斯地毯。

来自伊朗的国粹级手工制品，就这样被随便摆在电梯里任人踩踏，“老板”家的钱可能多得没地方装，需要通过铺张浪费的方式让自己好受一点。

有钱确实可以为所欲为。

看着脚下漂亮的地毯，瑞季小心翼翼地踩上去，两名保镖魔女每天都从这里经过，已经踩踏无数遍，没有她心中的顾虑。

不管多昂贵的地毯，最终的作用都是被魔女拿来垫脚。

电梯没有选择楼层的按钮，改由拨动一个圆形表盘，表盘像时钟一样标注罗马数字，指针指向哪个数字就停在哪个楼层。

罗马数字表盘的设计对看不懂的魔女来说很阴间，大家都更喜欢阿拉伯数字，用起来比罗马数字方便记忆。

保镖魔女将指针拨向数字xxx，代表阿拉伯数字30。老板所在楼层是这座蒸汽塔的最高层，搭乘电梯需要30秒左右到达。

表盘上方有一个小显示屏，上面的罗马数字不断跳动，到xxx的时候停止，发出“叮——”的提示音。

电梯门开，两位保镖魔女率先走出电梯轿厢，瑞季也终于看到电梯门后的世界。

蒸汽塔的顶层是个宽阔的圆形大厅，为了确保视野优良，有一半的墙体改成玻璃落地窗设计，站在落地窗边，能尽情俯视整个水上都市的夜景，将一切尽收眼底。

俯瞰万物的感觉很奇妙，和骑着扫帚飞在天上俯瞰的感觉不同。以掌权者的身份和姿态出现在这里，将一切踩在脚下，出发点和一般路过的普通魔女根本不是一个领域的。

一位身高介于165-170之间，身材高挑，身上穿着纯白色带金边长袍的魔女站在大厅中央，头上戴一顶纯黑色魔女帽，脚上穿一双很凉快的草鞋，打扮得不像个亚洲魔女。

魔女肤色介于白种人和黄种人之间，比白种人深一些，又比黄种人颜色浅，很有魅力。

她背对瑞季，注视着玻璃落地窗外水上都市的夜景出神。两位保镖魔女站在她身后，毕恭毕敬地用日语说到：“老板，人带来了。”

即便是刚才那位很没耐心的魔女，面对这位比自己矮一个头，打扮奇特的魔女，态度立刻和刚才判若两人，语气温柔得像魔女午夜电台的主播，还是专门为来电魔女答疑解惑，倾听烦恼的那种。

金钱和权势的力量果然很可怕，瑞季心想。

给予别的魔女一点对自己来说微不足道的财富，就能使唤她们四处卖命，做一切以自己的快乐为出发点的事，得到数不清的赞誉，欢呼，经过商店橱窗不需要站在门口盯着写有价格的标签发呆，思考要多少个月才能攒够钱。

万恶的有钱人！

瑞季看见魔女背在身后得双手，有几根手指戴着金色的戒指，戒指正面镶嵌了几颗价值连城的钻石。她虽然不懂钻石和戒指，像“老板”这样的有钱人，有资格站在弗洛汀最高的建筑物上睥睨脚下全部的魔女，总不可能拿几个路边两元店的假货来跟外人装逼。

她很高调，喜欢向其他魔女炫耀自己的财富，朴素的打扮不过是为了突出身上的装饰品，比如戒指和耳环，头上的发卡和鞋扣。

“佐久间小姐，欢迎。”

老板转身面对电梯的方向，这时瑞季才看见她脸上戴着一个木制罗刹面具。罗刹面具和朝比奈镇里第三夜举行咒祭的弱魔女们脸上戴的有点像，她又想起被那些怪谈们支配一晚上的恐惧，顺便想起给自己提供过诸多帮助的神秘魔女月。

月的脸和老板的脸交替出现，后者以绝对的存在感驱散了月的面容，定格在瑞季的视线里。

黑色的面具，腿上长出了一对十几厘米长，尖锐得划破肌肤的银色犄角。

鼻子像日本传统鬼怪天狗，粗大并向前延伸，表情愤怒，犹如在瞪视眼前的渺小之人，嘴里白森森的獠牙交错，整幅面具都透露着阴森感。

许多日本的魔女喜欢佩戴鬼面，以便在战场上震慑敌对阵营的魔女。幕府末期，出现过一个叫“鬼面组”的民间魔女组织，和被德川幕府笼络的民间浪人魔女组织新选组处于对立地位，鬼面组的魔女们每人都会在脸上佩戴一个罗刹鬼面遮挡面部，只有在杀死幕府武士魔女或浪人魔女时才会摘下，让她们死个明白。

如今鬼面组已经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成为日本魔女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如果老板是鬼面组的崇拜者，一切倒也能说得通。

豪华的大厅，不透光的墙面上装了一排刀架，每一个刀架都陈列一把精美的太刀，即使是不懂刀的人，粗略一看也明白它们的价值。

有几把刀很眼熟，似乎在战国名刀鉴赏的文章里看到过几次，瑞季只认出其中一把，战国天下五剑之一的大典太光世。它曾经是室町幕府将军足利家族的家传宝物，后又经手多位著名魔女，现在来到了老板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