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逝去的温情
葛姓富商宅院内。
小圆被带到后宅卧房，孤零零站着，两手使劲攥紧衣角，指尖捏的发白，心里忐忑不安。
当初刘承祐率军入城时，小圆还好奇地问过符金盏，这位二殿下是什么样的人。
记得大娘子只是苦笑着说了一句话：“犹如猛兽在侧，吃人不吐骨头。”
小圆没想太多，只是牢记大娘子的叮嘱，再没踏出过刺史府半步。
小圆更想象不到，一个人究竟能坏到何种程度。
身后的房门推开又合拢，刘承祐换了一身清凉的白丝衣，头发随意地用一块绸巾箍住，在小圆身前的椅子上坐下。
小圆飞速偷看一眼，又赶紧低下脑袋，浑身轻轻发颤，惊惶的像只遗落在巢穴里的雏鸟。
“说吧，那个叫朱秀的契丹细作，藏在何处？”
当年符彦卿在刘知远面前评价他的几个儿子，说刘承祐心性暴虐，睚眦必报，毫无容人之量，难成大事。
一名天性纯良的姑娘，给了他亲人般的温暖。
她想伸手摸摸朱秀的光脑袋，勉强抬起一半又无力垂下。
刘承祐盯着她，忽地温声笑道：“我们换个话题，你是符金盏的贴身侍婢，如果你肯指认符金盏窝藏契丹细作，笼络横海军图谋不轨，我就做主为你放良除奴，再给你一大笔赏钱，许你回乡安居，如何？”
说罢，她缓缓阖上眼眸，虚弱、疲惫地在朱秀怀里永久沉睡过去。
“小圆姐！”朱秀惨嚎一声，挣脱开潘美，跌跌撞撞扑倒在小圆身边，颤抖着手轻轻抱起她的身子。
小圆屈膝跪下，强忍害怕低声道：“回殿下的话，奴婢不知.”
符金盏银牙紧咬，脸颊带着泪痕，恨不得一刀宰了张彦超，再把刘承祐押到小圆面前叩头赎罪。
她和潘美则率领符氏亲卫连夜骑马赶回。
朱秀疯狂挣扎吼叫，声音充满无尽悲愤和怨怒。
没等他话说完，侧面冲出一道人影，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之下，狠狠一拳砸到他鼻梁上。
“宰了他！马上宰了他！”刘承祐捂住冒血的鼻子，气急败坏地咆哮。
朱秀急忙握紧她的手，轻抚在头顶。
便在这时，一声巨响自府门方向传来。
刘知远对符彦卿颇为看重，对他说的话也很信服，自那以后，刘知远便对刘承祐管教越发严格，可刘承祐表现出的心性能力，也越发让他失望，乃至产生疏离之意。
符金盏急忙持刀拦下：“我看谁敢！”
朱秀呆了一下，脑子里只觉翁地一声，心头好似被大锤猛砸，剧痛难言。
可她更明白，一旦这样做了，符氏将会陷入无比糟糕的处境。
佣仆将椅子搬到廊下，没一会，只穿一身内衬白衣的刘承祐走出屋，懒懒散散地坐在椅子上打哈欠。
符金盏焦急之下想要阻拦，潘美忙劝阻道：“大娘子莫急，州府大牢有我们的人，可保朱秀无恙！今日不可再起冲突，以免事态无可挽回！”
符彦卿那头猛虎可是越老越威，闹腾起来，只怕新朝廷即刻间就要分崩离析。
符金盏长刀蓄力，击碰之下咣地将张彦超手中刀振飞，脚踢中他的胸口，张彦超趔趄一下差点跌倒，没等站稳身子，符金盏的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
朱秀惊恐瞪大眼，这不就是凌迟之刑吗？
两名随从上前脱下他的衣衫袴子，朱秀拼命挣扎扭动，喉咙里发出呜呜声，惊惧激动之下额头脖颈青筋凸起。
符金盏咬牙厉喝：“马上放人！”
潘美大踏步冲去，几刀斩断绳索，捡起衣衫胡乱往他身上套。
“多谢.潘兄！”朱秀苍白着脸色，挤出一丝难看惨笑。
符金盏双眸厉怒，刀上用劲，张彦超脖颈上已被划出一道血痕。
“老老实实呆着，一会有你好受的。”
“所谓鱼鳞剐，就是将你全身剥光，用渔网紧缚，再用小刀剜去凸起肉片，最后只剩一副骨架！那滋味.啧啧痛不欲生！”
符金盏鳞甲凤盔系大红袍，手持朴刀，俏脸阴沉。
很快，张彦超得了刘承祐吩咐，回来为演示鱼鳞剐做准备。
可没想到，刘承祐竟然对一个小小的符氏婢女下毒手。
他是提醒符金盏，若真杀了刘承祐或是张彦超，只怕符氏与新朝廷之间，会出现难以弥合的裂痕。
朱秀手忙脚乱穿好，腿脚有些发软，潘美搀住他的胳膊，才让他不至于跌倒。
你那侍女胆大包天，竟敢私自放跑契丹细作，符娘子不在，我就替符娘子执行家法，为符氏清理门户。”
蹒跚着来到符金盏跟前，朱秀急声道：“小圆姐失去下落，只怕是被人掳了去，请大娘子做主！”
张彦超叱骂一句，匆匆赶到卧房向刘承祐禀报。
小圆是他来到这世上，感受到的第一缕温柔。
符金盏当即目露怒火，视线越过那层层左卫兵士，落在最后面的刘承祐身上，厉声清叱：“二殿下抓走我身边侍女，是何用意？”
左卫兵士反应迅速，拔刀结阵将刘承祐团团护住。
“保护大娘子！”潘美同样拔刀大吼，率领一众符氏亲卫扑上前。
“大娘子不可冲动！我们的兵马还有半日才能赶到！”
符金盏冷冷看着他，慢慢放下手中刀，张彦超急忙趁机躲开，摸摸脖子上的血痕满脸恼火。
“符娘子意图造反吗？”张彦超厉声大喝，明明两腿打颤，却表现出一副悍不畏死的忠勇之态。
刘承祐淡淡道：“若是抓不到人，我也只能用你来演示鱼鳞剐。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娘子遭受那般酷刑，岂不可惜？”
一名守卫急忙赶来禀报道：“启禀殿下，符金盏率人闯入。”
“小圆.”符金盏目瞳泛红，握刀的手发抖。
如果昨晚受他凌辱的是这女人，那才够滋味。
刘承祐一惊之后很快镇定下来，他料定符金盏不敢真的举兵作乱，挥挥手示意卫士退开，走上前笑道：“一个下贱奴婢而已，符娘子何故如此？这件事算我的过错，不该失手将其打死，等日后回到开封，我亲自登门道歉，再赔偿符娘子几个乖巧的江南使女。”
“既是符娘子要人，我就还给你。不过这贱婢嘴巴倒是硬，鞭子都快抽断了，她也不肯说符氏半句不是.”
小圆嘴角含笑，声若文蚋：“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