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驱虎吞狼
阳晋川盐厂。
焦继勋率领二百轻骑赶到,不顾天色黄昏和一路奔波,饶有兴致的四处参观。
许兴思嘴上喊着累,两腿却实诚地迈开,屁颠颠跟在一旁。
朱秀自然充当起讲解员的角色。
当进到一座盐仓,看到堆放满当当,犹如小山般的盐包时,焦继勋脸色微变,许兴思更是张大嘴巴,满脸震撼。
盐厂里充斥一股特殊的气味,有些像硝石气息,身为都盐使,许兴思常年跟食盐转运打交道,对这种气味很熟悉。
对于他而言,这也是金钱的气味。
许兴思爬上人字梯,在码放两丈多高的盐包中间位置,随意挑选一只麻袋,手指从绑口处粗鲁地捅进去,用力搅了搅,然后拔出塞嘴里,贪婪吮吸,齁咸齁咸的滋味让他双肩耸动,神情满足陶醉至极。
焦继勋比他斯文许多,随手在几只麻袋上抹了抹,先是轻嗅,而后蜻蜓点水似的轻舔掌心,纯正的咸味让他不自觉地点点头。
“这座仓房,存盐多少?”焦继勋拍打一只结实的麻袋问道。
“不如,杀了朱秀,焦帅再率军攻入安定,以抗旨罪将史匡威也一块杀了!推薛家上位,今后你我两家共享盐厂利润!”
找遍关中,也只有河中军有此威势。
几间作坊按照工艺流程依次分布在三四里长的河谷地里,可惜现在,整座盐厂不见一个工人,各间作坊空荡荡,工艺图纸、流程说明、几种用来过滤溶液的特殊工具,全都被集中起来,一把大火烧的干净,变成了各间作坊前的一堆黑灰。
如果把这些盐送给凤翔军,只怕焦继勋当即就要拉着史匡威斩鸡头烧黄纸,结为兄弟!
可这块肥肉太大,引来王峻和焦继勋两头饿狼。
朱秀又笑道:“同等规模的仓房,还有五座。”
这个借口连柴荣都骗了,还怕骗不到你焦继勋?
焦继勋猛然反应过来,双目陡射电芒:“你想将泾州和盐厂的事告诉给李守贞?”
许兴思痛心疾首地将指头怼到朱秀鼻子前,欲骂无言。
朱秀早就谋划好了,只等李守贞一叛乱,彰义军就宣布与他划清界限,绝不受其牵连。
对他而言,得到阳晋川盐厂,也能大发一笔横财。
站在半坡上,下方是乱糟糟的采挖岩盐石现场,大小不一的岩石块遍地都是,铁锹、镐头、篾筐、挑篮、背篓、推车散落各处。
焦继勋深吸口气,呼吸都变得浓重了几分:“难怪能惊动官家,史节帅,好大的手笔!”
没办法,只能再找一头更凶更猛的来入局。
朱秀笑容古怪:“河中节度使、同平章事,李守贞!”
许兴思哑口无言,哭丧道:“那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朱秀笑道:“当然可以,焦帅、许都使,请!~”
朱秀神情自若,心里丝毫不慌。
许兴思很清楚,如此大的一笔盐利,如果不能替王峻争到手,回到长安他的日子不会好过。
焦继勋面色愈冷:“旨意写明,此番入泾州,以本帅为主,许都使为辅,一应事务,该由本帅决意!”
许兴思一愣,气得跳脚:“你、你分明是故意的!”
“哎唷~焦帅您别光顾着说风凉话,李守贞贪婪霸道,要是让他插手彰义之事,你我两家谁都别想好!”许兴思苦着脸作揖。
所以于公于私,他都得鼓足勇气和焦继勋争一争。
焦继勋和许兴思俱是一愣,齐齐转头看向他,异口同声:“谁?”
“六、六座盐仓.都、都是满的?”许兴思双眼瞪大,眼瞳四周散布血丝,像一只饿急眼的野狗。
朱秀撇撇嘴,怎么不摔死这厮。
可如此一来,如果李守贞当真插手,麻烦也不小,盐厂究竟该如何处置,还需要从长计议。
而泾州白盐,的确是他见过品质最佳的食盐,色泽口味甚至超过专供御贡的解州盐!
“你竟然将此等白盐供给庶民,还、还不赚一分钱”许兴思捂紧心口,一想到白的好盐,被乡民们一麻袋一麻袋地扛回家,他就只觉得心痛到无法呼吸。
许兴思满眼凶狠,面色扭曲。
盐厂是彰义军的,谁都别想碰。
果然,焦继勋不经意地皱下眉头,语气稍冷:“许都使难道忘了,本帅身兼京兆府尹,又加侍中衔,按制,京兆之地的盐铁转运,本帅有权过问。圣旨令本帅前来泾州处置此事,何须再报给王都监?”
朱秀嘿嘿道:“不光如此,我还允诺在半年内,往河中送十万斤盐!此后,彰义军每年将为河中免费供应三十万斤盐!条件嘛,就是请河中军今后对我彰义军多加照应,如果有谁拿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来敲诈勒索,李帅爷和河中军自然会站出来主持公道”
朱秀笑道:“满仓一万五千斤左右。”
焦继勋眉眼含怒,目露厉色,许兴思则显得心虚气势不足。
论官职、身为地位,许兴思自然无法相比,但他背后站着实权派人物王峻。
从采挖岩盐石,到最后一步晾晒析出盐晶,中间所有的流程工艺,都由朱秀口述表达,遇上抽象不懂的,就连比带划一顿解释。
朱秀朝东北面拱拱手:“自然是承自恩师。”
“满的。”朱秀笑了笑,“此地地势低洼,湿气较重,我本打算在北面地势较高处,再兴建几座规模更大的仓房,只可惜”
彰义军想找靠山,交保护费,不找王峻和焦继勋,反倒跑去找远在河中的李守贞?
“那将你说的那些工具、器物摆出来,你再按流程讲一遍!如此干说,凭空想象,我们如何了解?”许兴思急了。
朱秀不以为然道:“阳晋川的盐是泾州百姓所产,百姓受盐价虚高之苦多年,对他们有所补偿也是应该。”
这些上好白盐,应该抬高价码,卖到长安、洛阳、开封去,要是过了江卖到南边,还能赚的更多。
如果彰义军肯上缴三十万斤盐给盐监,想来王峻也不会再拿盐厂之事为难史匡威。
“是。”朱秀坦然承认。
“哎哟~轻点!”朱秀痛叫一声,被兵士拖走。
更关键的是,李守贞强则强,却注定不长远。
谁他娘的还会理会薛家?
许兴思恼火得破口大骂,撒了一通野火,才悻悻地道:“焦帅,这可如何是好?”
王峻和焦继勋则不同,如果投靠他们,无异是引狼入室,失去盐厂利益,彰义军后续发展将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