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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周梨解释着:“是柳相惜,今天我去通宝钱庄对账,遇着了他,才晓得他原是这通宝钱庄的少当家。而这通宝钱庄的大东家,就是天下?第一富商澹台镜。后来聊起来,他说是随了他母亲姓,小时?候就因家中?富庶,引了性命之危,才躲在灵州做个普通人的。”

白亦初几人一听?,一如周梨所预想?的那样,没有一个不惊讶。

好一会儿,白亦初先反应过来,颇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2的感觉,“没想?到,还?真是在眼皮子底下?。”

挈炆则后知后觉道:“难怪这通宝钱庄算是后起之秀,却能每个月都做到各州府账目统一,这送账本的速度比驿站都还?要快,感情竟然是因为这幕后的大东家,乃澹台家啊。”如此,有这个实力也是理所应当了。

顾少凌关注的却不是这个,他激动地喊着:“我发现了一个规律。”

“什么??”周梨疑惑地看着他问。

“我们?这些炮灰,好像都在冥冥之中?聚集在了一处。”顾少凌说。

挈炆看了看自己,“我好像并不在列。”

“那不见?得,阿梨这个梦可不完整,谁知道你是不是排不上名号的小炮灰呢?”顾少凌一脸得意,仿佛作为一个有名有姓的炮灰,还?是一件得意的事情一样。

但白亦初倒是十分赞同他这个话,只提醒这挈炆,“你自己也仔细些,这个事情还?真说不准。”又?看朝周梨,“那阿梨你可是与他说了这梦没有?”

周梨摇着头,“这如何说?跟何况那样的环境中?,我也怕隔墙有耳,毕竟这样的玄妙之事,就是钦天监那边也不敢胡乱张口。便想?着,你们?明日?既是沐休,早上约他过来,如此我们?晚上去公孙府也不耽搁。”

想?着这多几个人,也算是多几分可信度吧。

所以,她约了柳相惜明日?上门,只说大家都许久不见?了,他既然来上京,正?好明日?白亦初和挈炆都沐休,大家聚一聚。

白亦初赞同地点了点头,“也是,既然那何婉音已经在暗地里找他这一号人了,这件事情告诉他是宜早不宜晚的。”

柳相惜的身份到底是叫大家震撼不已,顾少凌越想?越觉得心里平衡了些,身体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受了,反而笑呵呵道:“这样说来,他和我一般无样了,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一面又?好奇地看朝挈炆,“那九仙台休来作甚?你这舅舅有啥功绩么??”

九仙台原本是开国?皇帝为自己和一起共患难的元勋们?所修建,上记录了他们?种?种?功勋业绩。

但早在两百年前一次地龙翻身,便被毁坏得所剩无几了,也是如此那边一直都荒废着。

“这话可不敢在外头胡说,家里也要仔细。”周梨被顾少凌的话吓了一跳,只瞪了他一眼。

如今家中?下?人可多,也不是全都掌握在手中?。

顾少凌只压低了声音,“我就悄悄说罢了。”

挈炆放下?筷子,“可能觉得当下?四?海安平,戍边无战事,便觉得自己这个政绩做得可还?好吧。”

顾少凌又?贱贱地将头朝周梨凑过来,压低着嗓子:“他估计也觉得自己这皇位来路不明,怕后世子孙说他的不是,因此才想?修这九仙台,随便给自己编几个鲜光事迹在上头,将这事儿压了下?去。”

要说顾少

凌大部份时?候不靠谱,但有时?候又?能说几句话靠谱的话。

周梨十分赞同,“大概是这般。反正?他是胜者,这编纂史书的权力握在他的手里呢!当下?虽叫人不服,可是过了几代人,谁还?晓得当今事,只观书中?所记追寻历史,就给当真相了。”

顾少凌举起手,要和周梨击掌,“英雄所见?略同,可惜阿梨你是女儿身,不然我肯定要和你结拜做兄弟!”

“做姐妹也使得。”周梨笑着回了一句,击掌当然没成功,被白亦初给挡回去了。

顾少凌不满地从桌子底下?踹了白亦初一脚,话多的他转头朝挈炆问:“挈炆,我们?这样背地里说你舅的不是,你不会偷偷告发我们?吧?”毕竟坦白地说,皇帝虽然没有直接公布挈炆的身份,但那些个有身有份的,都是心知肚明的。

他自己对挈炆,似乎也很偏爱,隔三差五叫道宫里去。

挈炆对他这话,却是嗤之以鼻,“我是失忆了,不是丢了脑子。你不会跟我说,你还?信皇家有什么?真情实意吧?更何况我母亲已经不在了,如今全凭着一张嘴说。”

还?打着比方,“阿梨方才不也说了,史书由着胜利者撰写,一样的道理,当年到底真实情况如何?谁知道呢!”不过挈炆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像是白眼狼,可是他对于李晟这个舅舅,真的实在是亲不起来,甚至是有些排斥怨恨的感觉。

尤其是每当对方一脸亲切地看着自己的时?候,他心里就尤为不舒服。

偏又?不能表现出来,还?要作一脸感动的样子来对应着。

想?到这里,不免是有些心累,“不知他到底如何想?的?何时?打发我们?离开,实在不想?待在这上京城了。”

白亦初已经将这件事情看开了,“应该短期不会,最起码要叫他将我们?彻彻底底都观察清楚了,确定对他不会生出什么?威胁,才会放我们?离开上京。”不然,极有可能在他看来就是养虎为患。

“当皇帝可真累,怀疑阿初你就算了,怎么?还?怀疑起自己的亲侄儿?”顾少凌十分不明白。

周梨心里却是已经猜了个大概,再综合上挈炆对李晟这个舅舅的态度,已是有谱。

便想?着既是如此,那暗地里不晓得多少眼睛盯着自家呢!便和白亦初说:“既如此,你让人差何婉音的事情,要不先推辞一些,别叫宫里察觉了。”

“我心里有数,用的不是我爹留下?的人,而是阿潇他们?那里借来的。”而且他每日?就是两点一线,翰林院跟家中?,极少去公孙府那边。

公孙曜又?一直在忙他的事情,压根就没有时?间相聚,至于自己的那些侄儿们?,也几乎都在城外的军营中?。

明日?虽是家宴聚在一起,但人多嘴杂,真有什么?秘密,也不可能明日?交接啊。

所以即便李晟打发了人暗中?看着,也无所谓。

白亦初眼下?着急的,倒是将军府那边,“那马氏还?没好起来么??”

“没呢!重新请了好几个御医,药方子都换了几回。”周梨也在盼着马氏赶紧好起来,接他们?回将军府呢!一时?想?起崔氏找来给自己看鼻炎的太医也没什么?好本事,便怀念起小韩大夫这个姐夫,“若是咱姐夫在就好了,没准给她扎几针就活蹦乱跳的。”

说起小韩大夫,自然是少不得怀念起家里这些小辈娃娃们?了。“也不知道,我托商队给他们?带的东西送到家里没有?”

挈炆听?得这话,只朝周梨看过去:“你几时?托人送的东西,怎不叫我,我给先生和小狮子刘婶他们?买了些东西呢!”

“早了去,放心了我也以你们?的名义,给书院带了不少东西。”周梨做事,自然是全面的。

想?是院子里吃饭,到底是比那厅里要凉爽许多,所以他们?今日?胃口也都极好,吃了好一阵子,这才叫人给收下?去。

又?泡了茶,继续坐在院子里乘凉。

夜风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燥热气息了,带着几丝凉意从头顶上掠过,吹动那些个花花叶叶微微拂起。

偶有几只野鸟划过夜空,落在对面的屋顶上,叫个一两声,与那池塘里的蛙鸣声一起重叠,无端叫人就来了睡意。

大家陆陆续续去休息,最后便只剩下?白亦初和周梨了。

她这会儿已经坐到了那紫藤花架下?的秋千上,白亦初站在一旁轻轻推着她,每每飞起来的时?候,周梨就忍不住想?要激动地叫出声,又?怕这个时?辰扰了大家休息。

因此也没玩多会儿。

后来白亦初带着她也如同那几只鸟儿般,一起坐到了屋顶上。

不免是回忆起当初在乡下?的时?候,他们?俩在仲夏夜,也时?常这样坐在屋顶上乘凉。

自然也是要提起村中?旧事,那时?候白亦初的玩伴还?挺多,只是如今想?起那柳小八,却是物是人非。

“花慧是真能逃,听?霍三娘说她那日?匆匆回了那院子里,收拾了细软就从江边去,只怕当时?就搭船跑了,如今虽是各处衙门发了通缉令,可若她不上岸,怕也难寻了。”她本就做起了这皮肉生意,将上更多的是这样的船只,没准她就留在上头了。

当然,周梨主要不是和白亦初说花慧,而是那在花慧院子里打杂的霍三娘,“如今霍三娘没个去处,我叫她又?暂时?住回文和巷子那边,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也不知要如何安排?

白亦初听?罢,也发愁,这终究是人心隔了肚皮,若将她接来家中?,但怕她有歹心。

不管吧,她又?是自己的堂妹,霍南民母子再有什么?错,和她当初这个还?没出生的庶女又?有什么?关系?

“要不,将她打发到城外,你不是在那里买了十来亩田地吗?”这样离上京不远,她那里有什么?变故,也能及时?发现。

周梨其实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但终究是白亦初的堂妹,由他自己提出来更好,当即就笑道:“那可是你说的,她若怨我将她安排到乡里去,可怨不得我。”

这样做了决定,只说那九仙台若真修起来,将来辽人是不是真会打来的事情?两人的心情不免也是低落了几分,不知不觉的,他们?还?是会为这天下?的未来所担忧着。

原本,只想?自己好好活下?来就好的。可是人果然都是贪心的,如今他们?不但想?自己和周边的亲戚朋友活得好好的,更喜欢这天下?的老?百姓也活在这海晏河清中?。

两人后来在房顶上说了许久的话,直至周梨实在困了才下?来休息的。

夜里实在是太热了,不少人都搬着凉席到外面的廊下?睡,周梨实在怕蚊虫,发现后又?叫人四?处点了蚊香罐子。

这才安心些。

只是如此一来,第二天起来总觉得有些没睡安逸。

但因柳相惜要来,也只能早起等?着。

她这个梦,可谓玄之又?玄,柳相惜初听?的时?候,就不信的。

但后来随着顾少凌在那里生动描绘,白亦初和挈炆也说了这李司夜和何婉音的各种?诡异之处,终于叫那柳相惜有了些许的危机感。

决定同父母来往书信,暗地里打探一二。但他也不全信,即便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怀疑周梨,可这个事情实在太诡异,他毕生所见?所学,都没有办法解释这个想?象。

因此暗地里也叫人偷偷查起那何婉音,还?真发现了这何婉音果然在暗中?打探自己的踪迹。

这时?候

便已然信了大半,心凉了半截,头一次产生了这个世界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也极度小心起来。

转眼间就到了六月,沈窈被发配送往东海去了,为此那沈窕难过得病了几日?才好转起来。

后来得了千珞给她打了一头的鸡血,只叫她赶紧好起来,努力在府中?干活赚钱,到时?候发了月钱,托人寄给她姐姐。

即便她姐姐要下?海采珠子,但她寄钱过去,也叫她手里宽裕,抓药保住身子。

虽是不能痊愈,但好歹将命保住了,没准老?天爷可怜她们?姐妹俩,就派个神医来给她姐姐将那脏病治好了。

大抵沈窕还?是个小孩子的缘故,听?了这话,果然是当了真,那病恹恹的身体,两日?就好起来,又?开始发奋图强,见?大家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一刻不叫自己闲着。

让周梨看了,不免是怕叫她累着,少不得说千珞几句:“你积极向上是好的,可你这鸡血给人打得过了头,你看她这些日?子,天气本就闷热,还?日?日?顶着烈日?干活,累出病来,可如何是好?”

千珞吐了吐舌头,“我也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个实诚的人。”

周梨叹了口气,“也是怪了,她和嬛嬛最是相似,却偏最听?你的话,你好好劝一劝。”又?叫她去的时?候,看到苏娘子,帮自己喊来。

苏娘子如今管着家里的这些内务,其实周梨是没有什么?事的,只不过是听?人说这上京到七八月的时?候,会有风沙,大的时?候,城外那些矮小的房屋,要被埋去大半呢!

不过这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近年来可没有那样大的风沙,大家对此也是浑不在意了。

周梨这院子是半道买来的,当初修葺的时?候,并不知晓上京这鬼天气,所以根本就没有备细木条。

因此便想?叫苏娘子同自己去承办了这事。

总不可能要临近七八月了,再去做准备吧?

苏娘子很快便来了,听?得周梨的话,便道:“我也正?要同姑娘提及此事,虽近几年的风沙就薄薄的一层,不过半天就没有了。但这东西终究是必须品,便是今年用不着,也坏不掉,总是有备无患的。”

她那里将手底下?各人各事安排好,叫了殷十三娘来赶车,三人便一起出了门去。

其实家里这边穿过巷子,那里就有一家木材坊的,可是早前叫顾少凌给得罪了,所以周梨也不好再去人家那。

就只能叫苏娘子领着,去了更远些的木材坊。

而这边几乎是做这行?生意的,有的挑拣。

还?不过人家听?说她要钉这防风沙的细木条,又?是外州府来的,想?着这几年风沙不大,这样的细木条都不好卖,便想?有心坑她一笔。

只不过周梨沉浮商界也非一朝一夕了,哪里看不出来?最终只说了个合心意的价格,拿了订金,留了话:叫人做仔细些,不然她是不付尾款的。

那掌柜的一看,是个还?不好糊弄的主,本瞧着年纪小又?是姑娘家能敲一笔的。

但仍旧是不死心,只劝着周梨说,“我们?这里还?有上好的油布,您既然是个仔细人,不如连这油布也买些回去,到时?候往那窗户上先夹着一层,再定木条,还?能保护窗纱呢!”

周梨一听?,倒不是说能保护窗纱,而是那沙尘来了,细末的尘土总是会随着窗纱飞进去的,省得到时?候角角落落的难打扫。

也就问了价格,也还?算是能接受,磨着掌柜说了半天,终于将价格说平了一些,然后也买了不少。

掌柜做完了这单生意,总算是心满意足了,那些个油布在仓库里放着,卖又?不卖不出去,占位置不说,还?总叫他担心这天干火烛的,叫顽皮孩子点燃了可怎么?说?

如今这烫手山芋打发出去了,再高兴不过。

所以叫手下?工匠学徒给周梨家做那木条的时?候,倒也是用了几分心的。

不过七八日?,木条就都做出来了,一车车往周家元宝街运送去,连带着那油布纸。

这时?候才晓得这原来是状元郎家里,更是不敢高声语,一个个小心翼翼的将东西一一送到仓房里去。

周梨虽看出来这掌柜的一下?这样客气,多半是发现了白亦初住在这里,但也没有去计较,只是瞧着货还?对版,可见?是用了心,没糊弄自己。便高兴地结了账,又?请了他们?这吃些瓜果喝几壶茶水。

末了叫苏娘子拿了一串钱来给掌柜的,“这大热天的,叫你们?这样在太阳底下?来来来回回搬送,我也过意不去,且拿了这几个钱去请伙计们?吃一顿便饭。”

掌柜的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使不得使不得!”但其实那眼睛是看着钱没有动的。

所以这也就是客气话罢了,周梨便喊人直接塞给他,又?道谢了几声。

掌柜的这才一脸不好意思地领着伙计们?告辞出去。

东西周梨叫他们?搬放在了池水边上的空房子里,那里本就没人住,所以这些东西放在那里,真要是运气不好,走水了也不怕什么?,就地取材,浇灭就是。

这日?挈炆又?被留在宫里用御膳了,白亦初一个人回来,显然不用去那宫里,他心里头高兴,说起挈炆走的时?候丧着一张脸怎样可怜。

想?起自己皇城门口遇着公孙曜,便道:“对了,表哥派去江面暗访的人,把花慧给抓来了,她这怕是比沈大姑娘判得要重一些。”

“活该她,关起来才好,省得出去也是做个祸害。”对于花慧,周梨只想?说咎由自取罢了,她那一身病,不晓得牵连了多少无辜女人。

不过说到底,那些个去嫖的男人也有错,最无辜的是这些男人家中?的女人了。

可世道如此,即便是现在女人出门抛头露面的多了,可实际上女人的地位是没有一点转变的,仍旧是严实地压在男人脚下?。如此各家的女人,男人要睡自己,哪里能拒绝得了?

只能白白受了这脏病。

好在当下?花慧被拿了,也算是结束了她的罪恶半生。

没想?到过了好几日?,公孙曜打发人来说,那花慧要见?自己。

花慧本就是最早病的,又?没吃药,还?在那江上继续做生意,身体只有日?日?坏没有好起来的迹象,如今虽不至于马上死,但也是逐渐病入膏肓。

周梨本来是不愿意去的,但想?起花慧这一生,虽她后来错,可也是环境造成的,她没有自己这样的好运气,当时?拖儿带崽的,她自己也是个没主意的小姑娘。

终究还?是同意去瞧她。

这牢房里一片阴暗潮湿,空气里到处都散发着粪便的臭味和发霉味,周梨拿手绢掩着口鼻,穿过一条条狭小的巷道,终于到了花慧所在的牢房前。

如今的她在没了上次所见?的妩媚风情,蓬头垢面的,卷缩在一堆脏兮兮的干草上。

狱卒拿手里的长条穿过牢门间的缝隙,朝她戳了戳,厉声喊着,“起来,周姑娘来瞧你了。”又?嘀咕着说是大人和周姑娘好心等?等?的话。

花慧的生命和她的容貌一般,明明还?在怒放的花期中?,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地凋零掉。

她听?到狱卒的话,微微动了两下?,也有可能是狱卒手里的长条戳得她发疼。反正?她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将狱卒的话消化?了,慢慢地从干草里挣扎着爬起来。

随着她这艰难的动作,一阵脚链的叮当响摩擦着草发出阵阵奇怪的声音,周梨才借着那阴暗的灯火,看到她手脚上,皆挂着镣子。

她挣扎了好几次,到底是没能站起身来,最后就趴在地上,慢慢地朝着牢房门口爬来,一双眼睛已经变得浑浊无比了,在那张满是污垢的脸上,很难一眼看到她眼睛所在。

铁镣叮叮当当划过牢房的地面,她也终于挣扎到了这牢房门前,却只是撑着头看周梨,一句话也不说。

周梨见?此,只给了那狱卒几个钱,“大哥去喝碗茶,这里有我家里人跟着,出不了什么?事。”

狱卒也不客气,只接了钱去,“那姑娘仔细些,可千万要防着这女人,她焉儿坏。”

周梨道过谢,见?那狱卒走远了,才慢慢蹲下?身,“你叫我来,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其实花慧也不知道,自己喊周梨来,到底是和她说什么??只瞧着眼前的周梨,忽然就忍不住哭起来,眼泪和眼睛一样浑浊,落在满是污垢的脸上,更显得脏兮兮的。

周梨将手绢递了过去,“你要叫我给你安排后事的话,那不必想?了,我最多叫人给你一卷席子,草草埋了就是。”不过就算这样,也免了她暴尸荒野,叫野狗啃噬的好。

花慧却是仍旧哭,看着周梨递过来的雪白手绢,犹豫了好一阵子才伸手去接了过来,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说:“我对不住你,这些话我晓得再说也没意义了,可我如今将死,

这偌大一个上京城,我只认得你。”

周梨本想?问她到底害了多少人?但见?她这副快要死了的样子,又?觉得这么?无意义才是。她的罪,若真有十殿阎罗,就叫下?面去审吧。“你若没有什么?事情,我便先回去了。”

花慧却出声喊住她,犹豫了好一阵子,才问周梨,“你们?要常常在这上京住么??”

“不知道,看阿初那里朝廷是怎么?打算的?”这话周梨倒是没有敷衍她,毕竟如今白亦初入了仕,要听?命于君王令。

花慧将她给的手绢捏在手里,却是没再去擦脸上的眼泪,只垂着头说道:“你们?若是要在这上京常住,就听?我一句劝,若是以后同长庆伯爵府的大姑娘有来往,千万要对她客气些。”

她这一句话,立马就叫周梨打起精神来,一时?觉得这一趟并不白来。面上却保持着平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人家一个闺中?小姐,又?是上京第一才女,再说我如何能同人有交集。”

“我,我是说如果。”花慧细声说着,“反正?你听?我的便是,我虽是做了不少恶事,也背了人命在身上,但我除了拿你几件衣裳,我是真的没有害过你,你要信我的话。”

见?她一脸的着急,周梨说:“我信你。”

周梨真的信她。

可是在花慧看来,周梨完全是因为念着旧情,所以心中?一感动,顿时?便如同倒豆子一般,“阿梨,我和你讲,我这身上的病,原本就是故意要传给王公子的,他是个放荡公子,早前对长庆伯爵府的大姑娘出口不尊重,叫大姑娘不高兴,便许了我大比银钱,叫我去勾引那王公子,把脏病传给他。”

这病不会要女人的命,只会叫女人一辈子痛苦不堪,却会在短时?间里要了男人的性命。

也是如此,如今王家早就乱成了一团,当初案发时?候也顾不上明明是叫他们?家儿子牵连受累的沈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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