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儿们见是她,因是熟面孔,到没有怎么样,只是有的?还仍旧抽啼着,一面指着那里头。
“那是看着大夫提着药箱过去,还以为要叫他们给吃药,吓着了。”有嫂子回着。
周梨闻言,忍俊不禁:“原是如此。”一头哄着那还挂着眼?泪珠子的?小娃儿:“不怕不怕,大夫不给喂药药的?。”
这里原是一处大户人家的?寓所,只是空闲下来应该不下二十年了,好在当时应该是下了本钱的?,这院墙框架什么都还牢固得很?,便是这次地龙翻身,街道?上垮许多房屋,这里都屹立不倒,又十分宽敞,做这幼儿馆最合适。
眼?下修建了许多孩童的?小木马秋千等等,玩乐的?其实不少。
周秀珠来了后,若素也带着阿容一起过来,有时候还会教他们认识些简单的?数字。
的?确是小有模样的?。
周梨穿过前院,直接到了坐落在一片玉兰中花厅里。
这里往左边去有一条小廊,花木深深,可直接到幼儿馆的?孩子们休息的?住所,请来照顾孩子的?嫂子们也睡在那一片,是个幽静之?地。
香附跟她一并到了这里,要替她倒茶,周梨只挥着手:“你先将衣裳换了,我自己来。”
很?快沈窕也停好车马进来,周梨递了她一杯茶,“我方才已经问过了,还在里头诊治呢!请来的?韩姐夫家医馆里的?小大夫。”即便是功夫不到家,但现在韩知意?还有那神医贺知然不也来了么?
所以到不担心,只怕这何?曼娘的?确是受伤而非绝症。
两人说了会儿话,几个小娃儿来跑了一趟,不多时就?见着韩家医馆的?小大夫来了,见了周梨作揖行礼,“见过周姑娘。”
周梨起身回礼,“怎样了?究竟都是什么伤?”
小大夫叹着气?,“陈年旧伤怕是得追溯到五六年前去,从那伤口处来看,只怕多是自己愈合,小腿骨折过两次,手腕也折过,也不知是什么狠心人,能这样歹毒下手。”又说如今将她身上的?伤都给上了药,除了些刀伤,还有火钳子烙的?等等。
周梨一听,心里有了思量,只朝小大夫谢过,让沈窕送他回去,顺便把药抓回来,又道?:“你师父跟你贺师叔都回来了。”
小大夫一听,满脸的?欢喜,忙和周梨告辞去。
片刻后,周秀珠也过来了,见着周梨在这里,只叹着气?道?:“人醒来了,却是什么都不肯说,只说这次的?医药费,在她的?月钱里扣。”
周梨闻言倏然起身,“我过去瞧一眼?。”
周秀珠知道?妹妹不是个会劝人的?主儿,本想拉住的?,却听得周梨说:“那样子,八九不离十是叫家里变态男人伤了,这事儿放在这外头,只怕人人都劝她忍一忍便是了,哪家夫妻不打架不吵架的??你想想以前打元姨那男人,要是他不喝酒溺死在水沟里,元姨不也是一直忍着?你又想当年你若不坚持和离,你们过的?又是什么日子?难道?他们还有良心能变回从前那样?”
这话叫周秀珠没得说,最终只与她一并过去,“也罢了,善言良语有时候未必能劝人,指不定你这三句四局,反而叫她清醒了脑壳。这样的?事情,如果真是出在家里,便是清官都难得断,到底是要自己能立起来。”
姐妹说话
间,周梨只同她提了杜仪他们已经归来诸事,虽没同她说杜仪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但姐姐从未多问,只怕那心里也是有了些数的?。
听得周梨说来,只笑着应:“那感情好,以后人在跟前,总比在外四处漂泊叫我安心许多。”然后也开始了老生常谈,“他是做兄长的?,如今屏儿孩子都会跑了,他可是还单着?”
这个周梨倒是没有留意?,只摇着头:“还不知晓,只不过他娶妻也是一件大事情,姐姐你和元姨是长辈,表哥那里必然是会先与你们通气?一回的?。”然后指着月桂身后那房屋,“就?那间么?”
月桂也看到了周梨和周秀珠同来,只忙迎上来,小声说道?:“她说不想见人,歇会儿就?能起来做活儿。又说身上的?伤今儿吓着孩子们了,以后她就?在后院里头负责刷马桶。”
周秀珠微微蹙起眉头,为难地看朝周梨,“她连人都不愿意?见。”
周梨却是想着,我原意?是要去小苍山,叫你们这里半道?劫来了,哪里有走空的?道?理?便踏上台阶,“我去瞧一眼?。”说罢,只将那虚掩的?房门推开,果然见着里面那一张小铺上侧身躺着一个人,背对着门口的?。
里头的?何?曼娘也知晓有人来了,声音带着些哽咽:“我就?想安静待会儿,不会耽误太久,晚点我就?去干活。”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她这种?忍耐力?周梨疑惑上前,只伸手扒拉了一下她的?肩膀,“我是周梨。”
几个字顿时引得那何?曼娘连忙转过身来,诚惶诚恐地看着周梨,有些惊诧她怎么会在这里,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只用那双梨花带雨的?眼?睛看着她。
竟是个美娇娘,到底是哪个畜生能这样下得去手,叫她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肉?“你不用紧张,我今日只是想来告诉你,屛玉县甚至是整个灵州,和外面都不一样,即便是女子,吃亏也不要忍让。有什么不满你只管说出来。”
何?曼娘目光呆滞地看着她,直至听到她后面的?话,那瞳目才在眼?眶里猛烈的?震动起来,但最终咬咬唇,什么都没说,只摇头道?:“多谢周姑娘关忧,我没事。”
周梨见此,只怕这样是问不出个什么来的?。便只道?:“我一来这里,是关忧你的?伤势,二来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何?人将你所伤?如果是你自家丈夫,且又在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的?情况下对你出手,那么你愿意?承受,那是你的?事情,但是在屛玉县的?范围内,我却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叫那些山民?们嘲笑不说,她还担心别的?男人有学有样呢!毕竟打自己的?女人,好像对他们来说是那天经地义的?事情,还不要什么理由。
何?曼丽有些被?她的?话吓住了,也不敢去揣测是真是假,只急忙要下床来求道?:“周姑娘,你不要赶走我。”
“那你倒是细细说来,身上的?伤是个什么缘由?”周梨淡淡看着她,丝毫没有因她的?乞求而动容半分的?样子。
何?曼娘大概再?纠结,是留下好被?赶走间衡量了好一阵子,她才忽然起身。
这次周梨如何?都拦不住。
只见她从床上下来,鞋子都没顾得上穿,就?同周梨跪下磕头行大礼。
周梨反而被?她这行为举止给吓着了,嗖地一下跳起来叫道?:“你这是做什么?”
何?曼娘却已经磕完了头,颤颤巍巍的?瘦弱身板上,目光坚定不移,“小妇人何?曼娘谢周姑娘,愿意?为奴主持公道?。”
然后便细细说来,只将她当年在那村里,因有几分样貌,所以相看的?人家多,最后她爹娘做主,选了个家境和自家差不多的?老实人李大牛,觉得这样的?人干活力气?大,为人行事又愚钝,不会欺辱自家的?女儿。最重要莫有公婆,嫁过去就?直接当家做主,再?好不过了。
哪里晓得这李大牛所表现出来的?形象,和他的?外形刚好截然相反,刚成婚那几日倒是没什么,待回门之?时,何?曼娘遇得一个同村旧友,说了几句话,便察觉到李大牛的?眼?神不对劲,好像刀子一般,要将那人生剜了一样。
“也是怨我当时没有多想,还在心里想着有趣,他那样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竟然还会呷醋。”说到这里,她又不知想起了什么伤心难过的?事情,捂着脸哭起来,“我真是个狐狸精,我不该与同乡说话的?,隔了两天就?听说他跌进河里,虽被?救了上来,却伤了腿。”
也是那个时候,何?曼娘才发现李大牛不对劲,开始同自己动粗,打完了又跪下朝自己痛哭流涕地道?歉。
她何?曾见过这样的?花样,一时心软就?原谅了他,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但凡有了一就?有无数次。
李大牛跌进河里的?事情,她本没多想,直至三个月后她上街从一个货郎手里买了绑头发的?丝线,因是尾货,那货郎把剩余的?两根也送了她。
这就?不得了,李大牛坚定地认为她和货郎之?间有私情,不然货郎怎么不送别人,偏送给她?
何?曼娘那时候吓傻了,万幸李大牛没朝自己动手,可是两日后他回来了,一言不发就?直接对正在烧火煮饭的?李曼娘拳打脚踢,揪着头发拖进房间里剥了衣裳狠狠抽打。
何?曼娘要脸,生怕邻里坊间听到动静,只不敢出声。
“这是第一次他将我打伤躺在床上,养了半个多月,回我娘说我是落了小月子。是当时只见我娘在跟前,便揭开衣裳叫她看我身上的?伤,本盼望着她带我离了魔坑,可我娘说新婚夫妻,哪里不需要磨合的??打打闹闹实属正常,叫我忍一忍就?过去了。”
何?曼娘说起这话的?时候,周梨还能清楚地感觉到当时她到底是多绝望。
这是她第一个求救的?人。
而这次伤好了后,她听人说那货郎叫人抢了,伤得十分严重,也没被?及时发现,等着家里人寻到的?时候,尸体?都凉透了。
何?曼娘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这李大牛是个魔鬼。
她吓得不轻,后来同一个要好的?表嫂袒露,希望对方能帮自己,没想到那表嫂一脸鄙夷,“我瞧你男人好个老实,你就?算是嫌弃他没有风情土气?些,你也不该这样背后编排他的?不是。”
然后没多久,反而传出她嫌弃李大牛的?风声,毋庸置疑,又是一顿毒打。
“我也不记得遭了多少顿,反正只要他眼?睛瞪开,我就?晓得又是逃不脱的?了。”她叹着气?,似认命了一般。
至于?这次挨打,是昨日这幼儿馆里一个娃儿的?父亲来接人,她同人说了两句,叫李大牛刚好发现了,又觉得她在勾引别家男人,然后直接上手。
“你说的?这些,若都属实,我必然会为你做主。”周梨已经气?得火冒三丈了。
“没有用的?。”何?曼娘摇着头,“很?早以前,叫邻里发现他打我后,他就?对外说我不安份,旁人只觉得我长了这张脸,肯定也不愿意?和他好生过日子,是活该。而他打了我,却还要同情他可怜。你说周姑娘,这究竟是个什么道?理?偏我又死不得,不然他便说要去杀了我爹娘。”所以何?曼娘是没有办法逃脱魔掌,有时候是真心希望他一个不留神,把自己直接打死了也罢,这样就?解脱了。
周梨扶着她到床上躺下:“那不是他说就?有,若是上嘴唇碰下嘴唇就?能说出个真假,那还要衙门刑部作甚?我会叫人去查,不过两日便给你消息,只不过那时候我问你,你可愿意?上堂去与他对证?”
何?曼娘万万没有想到,周梨是真的?要帮她,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只想着再?相信一次,将心中的?苦水吐露出来,也不至于?这样憋着难受。
所以很?震惊地看着周梨,满脸的?难以置信,“周……周姑娘,你要帮我状告他?”
“我查好了,状子自然替你送来,你只需到衙门口去,拿起鸣冤鼓就?敲,若是判来你确实无罪,那敲鸣冤鼓的?板子也不会落到你身上来。”为了避免闲人无事随便敲打衙门口的
?鸣冤鼓,所以但凡敲打者,必须要领板子。
当然若真有委屈在身,这样查了出来,也不必挨受,板子只落到那被?告的?身上去。
何?曼娘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又或许忍耐多年,终究还是到了极限,她几乎是脱口就?答应道?:“我愿意?,即便是要将我打死在朝堂上,我也将他的?罪行都揭穿出来,若是可以,我愿在堂上解衣为证!”何?曼娘如今就?是有些后悔自责:“都怨我,若是早些有这样的?胆量,那些人也许就?不会‘出意?外’了。”
只是时间久远,卷宗难追,更何?况全州还发生了地龙翻身,什么都给毁掉了。
实在是便宜了这李大牛。
周梨当下也是十分佩服她,胆敢在那公堂上解衣为证,一面也安抚道?:“你今日不必回去,我会打发人告诉李大牛,你被?留在这里三两日,量他也不敢进来。”
反正这幼儿馆里看门的?如今都是香附,半个男的?没有,那李大牛能如何??
叫她休息下,只出门去,准备着手叫人查。
这样的?事情,其实好查得很?,找个人到李大牛身边只要稍微打听,便能聊出个为人事迹来。
而周秀珠和月桂见她进去这么久,里面又一直有絮絮叨叨的?声音,便晓得是问得了,“怎样?”
“说来话长,回头你们就?晓得了,她也是个可怜之?人。”然后只简单说了几句,叫人好生照料着何?曼娘,正好沈窕也取了药来,便赶着车先去了衙门里,叫了萝卜崽出来,只在他耳边交代几句,看着时间还早,又往小苍山速速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