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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9章 平昔壮心今在否(2)

第649章 平昔壮心今在否(2)

在这场战争中,冀州有不少地方受过辽军的祸害,有数以千计的人户流离失所,房子被辽军烧了个干净,大部分的财产也付诸流水。如今战事虽停,但大半个州有半年没有生产,境内粮食、衣布、柴火木炭等必须品,全都供不应求,一切物什都贵得离谱。加之因为天寒地冰,水路运输早已中止,陆路则成本高昂,本来就是杯水车薪,现在这雪一下,更是连这杯水都没有了。如今大半个冀州都靠着从军储中拨出一些粮米,每日在各地平价限量出售,又设了几个粥厂供给贫民,这才勉强维持着,但这点粮食远远不够,饿死人的事也时有发生。

尽管如此,在没有确定下一步的行动之前,即使是石相公,也不敢放开供应粮食——倘若朝廷决意要趁胜北伐,到时候粮草接济不上,便是大祸。况且缺粮之地不只是冀州一地。相比而言,冀州还算是好的,冀州以北各军州的情况更糟,这些军州尽管在辽军的铁蹄之下坚持了下来,但生产被破坏,大量的难民涌入各座城池,大半年的坐吃山空,如今辽军虽然被赶走,可各地的粮草都已经消耗大半,在要优先保证军需的前提下,这个冬天,对于一般的百姓来说,甚至会比战争之时更加难熬。

大部分百姓饭都吃不饱,即便是衙门里的小吏,生活也远比战前窘困,这么冷的天气,被强征来干活,不怨声载道就已经不错,谁还会多卖力?但上头却只是一纸公文下来,要求清理官道,保障官道通畅,还要好生接待朝廷的来使,全不管下头的死活。而这样的事情,除非是本州知州和通判两位不想再当官了,否则,他们是连怨言都不敢出半句的,打落牙也得和血吞,这次来的据说是朝廷的大人物,接待的功夫做好了,之前的功劳才算是功劳,要不然,之前拼死拼命守冀州,筹备军需粮草,一切都是白干了。别以为石相公现在在河北,若得罪了朝中的大人物,哪天被人家收拾了,石相公恐怕根本不会知道。大宋军州有近两百个,石相公还能天天关注着每个知州的命运?虽说大宋朝的知州、通判也算重臣,地位不低,还有权力上表直达天听,但真正能被皇帝与宰执们关注的,终究是极少数,待石相公一回朝,区区一个冀州知州、通判,想要再见着他,只怕也极不容易。

这些道理,这些官员们都是心知肚明的。可大部分的吏员,却是无利不起早,眼前没肉,便是督工都懈怠,要不怎么说是“滑吏”呢?对于这些滑吏,有时候别说知州、通判,就算是宰相也没什么好办法。但吏可以“滑”,这些官员却不敢跟着“滑”,吏有吏的规矩,官也有官的规矩,不说别的,他们的磨堪考课之权便掌握在知州、通判之手,这就足以决定他们的前途了。单为这一件,他们也要尽心尽力的办好这差使。

但其实这些官员,也是一样关心的朝廷是否北伐的。只是他们的想法、立场,却比一般的百姓,要复杂得多。

有很多官员反对继续战争,因为继续北伐对于他们河北路的地方官没有好处,只有坏处,北伐意味着他们要继续为军队筹办各种军需供应,稍有差错,就可能被处以军法;意味着他们治理地方更加困难,至少地方各种物资的紧缺,他们就难以解决,更不用提恢复生产,而从北伐中他们能得到的好处却十分有限。相反,倘若停止北伐,他们将有显而易见的利益,倘若战争真正结束,朝廷就会投入大笔的钱粮来帮助河北路恢复生产,不仅如此,现在在冀州、东光、河间府,屯集着大量的军需物资——这些东西,倘若不再打仗,朝廷既不可能把他们运回汴京去,也不可能全部保存,绝大部分都会处理掉,卖给民间,地方官员就会成为最直接的获益者。此外,据说王厚全歼韩宝一役,缴获了数不清的骡马,这些牲畜,倘若打仗,就会充做军用,但不打仗的话,肯定会就地发卖……

因此,不必去说政治理念,只要简单的分析一下利害,就足以令绝大部分的河北地方官员反对继续战争。

但也有不少人希望继续北伐,他们有些是出于理想与抱负,希望大宋能收复燕云,完成太祖皇帝的宿愿;有些则是野心勃勃,战争比和平更容易让他们有脱颖而出的机会;还有一些人则纯粹是揣摩上意——即便这个“上意”和他们隔得很远,就算他们揣摩对了,也得不到什么切实的好处,但是世间永远不乏这样的生物,他们并无自己的立场与主张,只是本能的想要与上头保持一致。

不过,这些官员知道的内情,远比那些小吏与普通百姓要多。大半个河北路的官员都听说了,报捷的喜讯传到汴京,皇帝是如何的喜不自禁,是如何一面告祭太庙与太皇太后,宣布大赦天下;一面下旨重赏有功之臣。据说文武百官歌功颂德的表章,似雪片一般飞进禁中,京城之中,到处都是鼓吹趁势北伐,一鼓作气收复燕云的声音……

皇帝心中的想法,这些河北的中下级地方官员自然无从知晓,天阙九重,想揣测也揣测不了。但是每个人都听到传言,此次皇帝派来使者前往河间府,表面是为了劳军,慰问有功将士与河北军民,但除此之外,使者还另有更重要的使命,便是会见石越、王厚、章惇、陈元凤、蔡京、田烈武诸文武,决定接下来的战和之策。

换句话说,报纸上的言辞,不过是虚张声势,朝廷是否乘胜北伐,使者此行,可能至关重要。这次来的使者也不得了,正使是参政刑书李清臣,据说这半年以来,身在汴京的宰执大臣之中,李清臣已经不知不觉间成为最受皇帝宠信的一位,官场流言,皇帝对他的信任,甚至已经超过了韩忠彦。而副使庞天寿虽然是个内侍,却是潜邸之臣,当今最炙手可热的大貂珰。

皇帝派这二人前来河北代天子劳军,规格之高,几乎已是无以复加。流言甚至传说,若是石相公率军凯旋回京,天子可能亲出汴京城迎接。

但这二人前来河北,却也隐隐落实了另一个传言——两府宰执、御前会议中,有不少重臣反对继续北伐。而在这前所未有的大胜之后,身在河北与契丹作战的诸重臣,份量无形中又重了不少。尤其是宣相石越与大总管王厚,二人的意见可谓至关重要。皇帝派出李清臣与庞天寿来河北,当也不无争取二人支持之意——不论皇帝自己的意见是什么,他都急切的需要石越与王厚这两位大功臣站在自己一边。

为了迎接次日将要路过冀州的李清臣与庞天寿,冀州不惜出动了数千军民,冒着严寒清除官道积雪,以防两位“天使”的车队在路上发生意外滞留在路上。而此刻,在两百多里外的河间府,这座看似平静的河北重镇内,也有许多人在为两位“天使”的到来,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此时,身在河北路的宋朝重臣,大半以上都聚集在河间府诸城。

早在十月二十四日下午,王厚与韩宝的会战未尚完全结束,右丞相、宣抚使石越便率折可适等谟臣赶到了河间府,正好赶上收拾残局。

与大宋朝廷向天下公布的战况有些不同,河间府的耶律信部,并非是在韩宝战败后才“仓皇遁归”的,实际情况是,二十四日一早,当韩宝准备在滹沱河背水一战之时,河间府的辽军,便在耶律信的统率下,果断的撤兵了。耶律信根据自己所得的情报,做出了他的判断,河间府的辽军,根本无力摆脱田烈武与陈元凤的宋军去援救韩宝。田烈武率河间宋军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再加上陈元凤率宋军意外到来,让河间府的宋军兵力激增,让耶律信认定他已经救不了韩宝。所以,尽管明知道这样抛弃韩宝的四万人马,会令他声名扫地,但耶律信还是毅然做出了决定。

他烧焚了肃宁的积蓄,率军果断北撤。

河间诸将,事先没有人料到耶律信会如此狠决。田烈武原本计划与陈元凤合兵,做出进攻肃宁的态势,同时避免与辽军真正决战,设法将耶律信也拖在河间府——他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因为苗履的意外失利,让他已经没有了再次与耶律信正面决战的实力。

二十三日,受命追击北撤辽军,解救被掳军民的苗履,在君子馆附近追上了辽军。在得知自己的对手居然只是萧岚,而且辽军中宫分军并不多之后,苗履与张叔夜诸将完全放松了警惕,以为胜利是手到擒来之事。不可一世的宣武一军列阵向押送被掳军民的辽军发动了进攻,辽军只是稍作抵抗,便被击垮。但宣武一军尚未来得及追击,君子馆的萧岚,便已率大军出来接应。苗履根本不曾将萧岚的那点人马放在眼里,立即整军再战。他此时的野心,已是彻底击溃君子馆之辽军,夺回君子馆,然后率军固守此要道,将耶律信部关在河间府,形成关门打狗之势。

但是乐极生悲,苗履完全没料到,他已经中了耶律信与萧岚的计谋。在被辽军押送的宋朝百姓之中,耶律信混入了一千多名精兵。原本契丹人与汉人发型不同,极易分辨,但不想这些精兵,全部是来自西京道与南京道的宫分军,因为与汉人混居已久,头型服饰,都是汉人装扮,其中有些虽然是宫分军,但原本就是燕地汉人。他们扮成俘虏,将兵器藏在十几辆马车之内,仓促之间,根本无法分辨。那些被掳的军民,因为来自各地,大多也互不相识,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中间居然混有辽军。宣武一军赶跑押送的辽军之后,便将众多的百姓、装满财货的车辆,与他们的战马,暂时安置在一块,只派了不足千人的兵力看守。这本已经是十分谨慎了,但这一次被他们救下的被掳百姓与车辆实在太多,不足千人的留守兵力分散各处,便显得十分薄弱。

结果,就在宣武一军正与萧岚部酣战之时,这一千多精兵突然发难,杀进宣武一军圈马之处,到处攻击留守的宋军,更射杀了几千匹战马。宣武一军的后方顿时一片混乱。这一千多辽军个个都是精兵,而留守的宣武一军,不仅兵力分散,而且向来也是军中战力最弱的一部分人马,加上辽军又是以有备攻无备,很快便被辽军控制住了局势。这些辽军得手之后,马上驱赶着混乱的百姓,以及两三千匹受惊乱奔的战马,从后方冲击宣武一军的军阵。耶律信甚至还在这批车辆中,准备了四五辆装满火药的马车,这时也被辽军找了出来,混在百姓与乱马之中,冲向宣武一军。

屁股着火,宣武一军本就已军心大乱,再被这么一冲,几辆装满火药的马车接连爆炸,宣武一军的军阵,顿时也一片混乱。

最早被击退的辽军本就是诈败,此时见计谋见效,又杀了回来,与萧岚部一道趁势猛攻。

这是宣武一军自成立以来,最惨重的一场惨败。

失去了战马,没有了方阵,这支宋朝的殿前司精兵,号称“天下第一军”的精锐,在辽军不算精锐的骑兵面前,一败涂地。

这一场大胜甚至出乎耶律信的预料。在此之前,他也并不能肯定追击的宋军会是宣武一军,而是做了几手准备。倘若宋军是由云骑军追击的话,战果绝不会这么大。

最终,苗履只率领两千余人仓皇逃命,回到河间府检点人马,包括宣武一军、云骑军第一营在内,陆续逃回来的人马,不过九千余人。器甲、战马尤其损失惨重,几乎丢了个精光。不仅如此,只有少数被掳的百姓趁乱逃出了辽军的控制,绝大部分的被掳百姓不是死于乱军之中,就是重新被辽军俘虏。

若非萧岚与辽军诸将得到耶律信的严令,为防生变,没有穷追不舍,宋军的损失还会更大。

幸好,由于田烈武部与耶律信部的战斗结果还算差强人意,苗履虽然战败,倒尚不至于动摇到河间府的局势——这次失利,反而令得田烈武真正在右军行营树立起了绝对的权威。只是付出的代价,过于惨重。

也因此之故,得知宣武一军败绩之后,田烈武的计划,才不得不转而求其次,只求设法拖住耶律信,寄望王厚与慕容谦顺利解决韩宝,引兵前来,合攻耶律信。

但耶律信也知道这种局部的大胜意义有限,所以,二十四日,他仍然果断退兵。

他的这一举动,再一次令河间诸将不知如何是好。

田烈武举棋不定,拿不定主意。刘近、颜平城都力谏他不要追赶,他二人都认为倘若耶律信铁了心要走,即便宣武一军未遭大败,只要君子馆依然在辽军控制之下,河间府宋军再多,也没有任何办法。更何况如今宣武一军受挫,所以,倒不如干脆率河间宋军调过头去协助王厚围攻韩宝——此时他们还不知道韩宝已向滹沱河突围,若田烈武采纳此策的话,韩宝将欲哭无泪。因为计算时间,若田烈武及时行动,当韩宝率军赶到河边时,田烈武也将率河间宋军赶到河的南岸。若是发生这样的事情,恐怕辽军将不战自溃。

但是,田烈武并没有采纳他们的建议。

因为宣武一军的惨败,让田烈武觉得有些无法交差,他担心若然坐视耶律信退兵,连个姿态都不做,太说不过去,而且他心中也难以甘心,故此疑虑不定。

而陈元凤对是否追击耶律信也同样犹疑——苗履惨败的消息传来,对于陈元凤、王襄等南面行营诸将是一次巨大的心理冲击。田烈武麾下的河间宋军,大半年来已习惯了胜败,对于辽军也有清醒的认识,宣武一军惨败,虽然令他们意外与吃惊,但并不至于让他们产生畏惧害怕之情。但对于未经战阵的南面行营将士来说,宣武一军这样的精锐,苗履这样的猛将,在他们眼里是不可战胜的存在,这一场惨败,不能不让他们重新评估辽军的战斗力,并在心里面打起小鼓。所以,陈元凤与王襄心里其实是不愿意冒险去追击耶律信的,而且,他们还有自己的小算盘。至于西进协助王厚、慕容谦,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更加没有兴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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