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签名(28)
我说:“他是想把这些东西还给失主吧。”
福尔摩斯说:“我亲爱的朋友,问题就在这里。因为那只鹅的左腿上系着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献给亨利·贝特夫人’,而这顶帽子的衬里却写着‘h.b.’两个缩写字样。可是在伦敦城里,姓贝特的人不知道有几千,而在这里面,叫亨利的人也有好几百。所以要想把这东西还给失主,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问:“那么,彼得森后来怎么办了?”
“因为他知道我对这些细小的事情也喜欢研究,所以在圣诞节的上午,他便把帽子和鹅送到我这里来。那只鹅本来也留在我这里,虽然天气冷,但也不宜久放,最好还是把它吃掉。所以彼得森把它拿走了,而我则继续留着这顶那位已经失去了一顿圣诞节佳肴的先生的帽子。”
“他在报纸上登过失物的启事吗?”
“没有。”
“那么,对于这个人的身份你有线索了吗?”
“只能尽量去推测。”
“从这顶帽子上?”
“对。”
我说:“你真会开玩笑,像这样一顶破帽子,你能推测出什么呢?”
“这是我的放大镜,你应该知道我的方法。你试试看,对于这顶帽子的主人的个性,能否看出一些呢?”
我把帽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这是一顶普通的圆形黑色的硬胎毡帽,已经破旧不堪了。里面的红色衬里已经褪色,上面没有制帽商的标记,只有福尔摩斯说的‘h.b.’两个潦草的字写在一边。帽檐处有小孔穿透,但松紧带已经掉了。另外,为了掩盖帽子上几处褪色的布面而用墨水涂黑了,但是上面还是有多处开裂,布满灰尘,有几处还有污点。
我把帽子递还给他,说:“我看不出来什么。”
“华生,正好相反,你什么都能看出来,但是你没有对所看到的东西进行推测,你没有信心作出推论。”
“那么,请你把你的推论告诉我。”
他拿起帽子,用他那种特有的观察方法注视着它。他说:“虽然这顶帽子让人联想到的东西不多,但是有几点推论却是明显的。我知道这个帽子的主人是个聪明人,而且在过去的三年里生活富裕,可是现在却处于窘况。他过去很有远见,可惜家道中落,志气颓丧,因此精神衰弱。他还染上了酗酒的恶习。由此可知,他妻子恐怕已经不再爱他了。”
我笑着说:“我亲爱的福尔摩斯,好了。”
他没理睬我仍继续说:“可是不管怎样,他还保持着一定程度的自尊。他一向深居简出,很少和人交往。他是中年人,头发已经灰白,而且前几天才剪过发,并涂过柠檬膏。这些明显的事实都是根据这顶帽子推断出的。顺便说一下,他家里没有煤气灯。”
我说:“福尔摩斯,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他说:“并不是开玩笑,我现在把我研究的结果都向你说了,难道你还看不出它们是怎么得出来的吗?”
“我相信我是很迟钝的,但我不能领会你说的话。例如,你是怎样推测出这个人聪明的呢?”
福尔摩斯把那顶帽子扣到自己的头上,帽子正好把他的额头罩住,而且压到了鼻梁上。他说:“这是一个容积的问题,有这么大脑袋的人,头脑里一定会有些东西吧!所以我说他是个聪明的人。”
我说:“那么,你怎么知道他家道中落呢?”
“这顶帽子已经买了三年,这种帽边向上卷起的帽子当时是很流行的,这是一顶很好的帽子,你看这里面有丝带和精美的衬里。既然这个人三年前买得起这种昂贵的帽子,现在却没有别的新帽,那么可想而知他的境况大不如从前了。”
“哦,你说得不错。但是你说这个人有远见,后来又志气颓丧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福尔摩斯笑了起来,把手指放在帽子上钉松紧带用的小圆孔上,说:“这个东西买帽子时并没有,是这个人自己后来做上去的,由此说明这个人有远见,因为他这么做是为了防止帽子被风吹跑。但是现在那松紧带已经掉了,他却不补好,这显然说明他现在已经不如从前,意志日渐消沉了。另一方面,他用墨水涂饰帽子上的污点,想要掩饰它的破旧,这说明他还没有完全丧失他的自尊心。”
我说:“你的推论似乎是言之有理的。”
“还有,我说他是中年人,头发灰白,前几天刚剪过发和用过柠檬膏等,都是通过仔细检查帽子的衬里得出的。我用放大镜发现上面有许多整齐的碎头发,而且都是灰白色的,而且帽里面有柠檬膏的气味。而且你能看到,这帽子上的灰尘不是街道上的沙粒尘土,而是房间里的褐色的绒状灰尘,可见这帽子大部分时间是挂在房里的。而且衬里的汗迹可以说明那人经常出很多汗,所以并不是一个身体锻炼得很好的人。”
我说:“但是他的妻子不再爱他了,这又怎么解释呢?”
“这顶帽子已经有几个星期没擦过了。华生,如果我看到你的帽子也堆积了个把星期的灰尘,而你的妻子却任你这样出来,那我恐怕也要以为你已经失去你妻子的爱情了。”
我说:“但是他可能是个没有妻子的人呢。”
“不可能,因为他是带那只鹅给他妻子的,你忘记系在鹅腿上的卡片了吗?”
“你对每个问题都做出了解释,但是你是怎么知道他家里没有煤气灯的呢?”
他说:“如果他帽子上的烛油只有一两滴,那可能是偶然滴上的,可是我看到至少有五滴烛油,所以我想他家里常点蜡烛,烛油便容易滴到帽子上。不管怎么说,用煤气灯的人,是不会滴这么多烛油到帽子上的。我的话能使人满意吗?”
我笑着说:“你的脑子真灵,但是你既然觉得这件事没有犯罪的嫌疑,那人除了丢掉一只鹅外,并没有损失什么,那么,你所用的精力,不是浪费了吗?”
福尔摩斯正想回答我,只见房门突然开了,彼得森匆忙地跑进来,脸涨得通红,露出吃惊而茫然的神色,他喘着气说:“那只鹅,福尔摩斯先生!那只鹅,先生!”
福尔摩斯从沙发上转过身来,看着这个人激动的表情,说:“噢,它怎么了?难道它活了过来,从你厨房的窗户里飞出去了?”
彼得森说:“先生,你看我妻子从鹅的嗉囊里发现了什么东西!”他边说边伸出手,只见他展开的手掌中有一颗晶莹的蓝宝石。这宝石比黄豆略小些,但是光辉夺目,晶莹洁净,就像一道电光在他那黝黑的手掌里闪烁着。
福尔摩斯吹了一声口哨,站起身来,说:“天啊,彼得森,这意外得来的珍宝,你知道是什么吗?”
“一颗钻石,先生,是一颗宝石。若用它切割玻璃就像切割油泥一样。”
福尔摩斯说:“这不是寻常的宝石,这是那颗非常名贵的宝石。”
我不禁喊道:“莫非这是莫卡伯爵夫人的蓝宝石吗?”
福尔摩斯说:“是的。我最近每天都看《泰晤士报》里有关这颗宝石的启事,因此知道它的大小和形状。它的价值我们可以约略估计,因为一千英镑的悬赏还不及这颗宝石市价的二十分之一。”
彼得森听了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盯着我和福尔摩斯说:“我的天啊,一千英镑!”
“那不过是赏金罢了,而且我知道伯爵夫人因为某种原因,只要能找到这颗宝石,即便将她的财产拿出一半也愿意。”
我说:“若我没记错的话,这宝石是在‘世界旅馆’丢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