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派出所上下两层,没有想象中那么陈旧,相反的还挺新的,基础办公设备也都有配置,只是设计得比较乡土,办公室里有几名警察,看到关琥跟随李应龙进来,都主动站起来跟他们打招呼。
在去拘留室的一路上,李应龙逢人就给他们做介绍,但由于大家都姓李,所以到最后关琥记住的是这里都是男人,只有在走到某个拐角时,才遇到了唯一的一个女人。
女人三十出头,容貌中上,不过她精神不佳,像是在生病,脸色过于发白,头发也很乱,看到他们,她表现得很紧张,没等李应龙说话,就低着头避到一边,匆匆忙忙地走掉了。
李应龙也没有特意作介绍,带着他们往前走,说:“我们这里十里八乡的都姓李,就算有外姓,也是招赘进来的,这里的环境你们也看到了,除非是当地人,否则谁愿意在这种小乡村里当警察啊。”
“但工作也比较舒适吧,”张燕铎把话接过去,“城里的警察很辛苦的,人多案件也多,经常二十四小时待命。”
关琥瞥了张燕铎一眼,觉得他说话的口气简直比自己这个警察更像是警察。
“是啊,都有利有弊,不过年轻人还是喜欢出去闯荡,所以我们所里的警察人力有限,而且岁数都偏大。”
说着话,他们来到了拘留室,值班警察起身向他们行礼,带他们来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也就是关押盗墓杀人案的案犯李连锁的地方。
按照正常的程序,像李连锁这样的刑事案犯本应送往县级以上的看守所看管,但因为他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不方便押解,再加上案件还没有最终结案,情况比较特殊,所以被临时拘留在乡派出所里。
还没走近,关琥就听到里面传来叫喊声,声音嘶哑,透过厚重的墙壁回荡着,更平添了几分恐惧跟疯狂,看守的警察对他们苦笑道:“他每天都这样吵,有时候半夜醒了也吵,吵得人耳朵疼,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吓傻了。”
关琥问:“有没有请医生来诊断?”
李应龙说:“有,还是从外面请的精神病专科的大夫,搞了好多天,最后说他是真傻了,所以大家都说他们是冒犯了太岁的神位,被诅咒了,导致一死一疯。”
关琥惊讶地看他,没想到身为执法者,他居然信这些谣传。
张燕铎说:“难道不会是为了逃避罪行,在故意装疯吗?”
“如果是装的,那他的演技可以得奖了。”
大家来到拘留室门前,就听一阵锁链撞动声——李连锁听到有人来了,他冲到门前,双手抓住栅栏用力晃动,叫道:“救命,快带我出去,它要来杀我了,救我,快救我!”
他的手穿过栅栏做出求救的样子,要不是双手被铐了手铐,他的整只手臂大概都能伸出来,脸也没洗,看起来又黑又脏,胡子没有很长,却很乱,上面沾了些不知是唾液还是粥类的液体,头发散乱,看起来既狼狈又邋遢,这样子不像是罪犯,更像是食不果腹的流浪汉。
透过半遮在脸上的头发,关琥隐约看到后面的那对眼睛,眼神凶悍而疯狂,像陷入危境的野兽,既有着想冲出樊笼的欲望,同时又带着对现状的恐惧感。
没有得到回应,李连锁的注意力很快就转去了别的地方,双手握住栅栏,机械性地摇晃着,仰头打量拘留室,他的眼神呆滞,盲目地在周围游离,好像在害怕什么,喉咙里不时传来类似求救的呻吟声。
随着他的晃动,栅栏门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同时响动的还有脚镣声。
关琥顺声望去,发现他的脚上扣着很重的铁镣,当中用铁链连接,在粗重铁链的衬托下,他显得更削瘦,脸上颧骨夸张地突起,一副频临饿死前的状态,因为剧烈的动作,他的嘴巴半张开,发出不规则的喘息。
关琥没有跟精神病人打交道的经验,不过据他的观察,这个人就算脑子没问题,也一定经历过很可怕的事件,他眼中散发出来的恐惧绝对是发自内心的感情。
来之前关琥看过李连锁的档案,李连锁年过三十,看照片长得还不错,让他很难跟眼前这个疯癫瘦弱的人联想到一起,更觉得给他铁镣加身太夸张了,以他现在的瘦弱状态,就算什么都不用,他也没力气跑出去。
李连锁疯了一阵子后,表现得很疲累,靠着栅栏就地坐了下来,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话,关琥侧耳倾听,隐约听到他在说‘太岁显灵’‘很可怕’‘我没有杀人,杀人的是太岁’等字眼,大概从被关押后,他一直被问这些问题,所以很自然地记住了。
犯人这种状况的话,很难审问,关琥皱眉问:“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是的。”
李应龙说:“我们抓获他的时候,他就穿着沾了血的衣服在自己家里睡大觉,这行为就脱离正常范围了吧?后来听说方顺……就是他的犯罪同伙李方顺死了,他才表现出害怕,疯病也越来越严重,前几天还出现了自残行为,吃了医生给开的药后,总算好一点了,你别看他现在这副模样,他以前可是我们乡里的美男子呢,好多女孩倒追他……”
李应龙唠唠叨叨说了半天,发现自己说太多了,急忙刹住,呵呵笑了两声,把话拐回正题上,“不过他家穷,又是外来户,所以到现在也没成家,唉,要不是穷,也不会去挖坟对吧?你们城里人流行叫盗墓是不是?那可是有损阴德的事,我们那片祖坟有年数了,一直是太岁在保佑的,家里有点钱的话,谁有胆子挖坟啊。”
他又把话题扯远了,还好张燕铎及时问:“你好像很信太岁。”
李应龙的表情有些尴尬。
“不是我信,是我们这里的人都信,你们城里人见多识广,大概对这种事不屑一顾,不过我跟你说,神明真的存在的,我小时候就亲眼见过,那时我生病,大医院没少去,什么药都吃了,就是不管用,最后是我妈带我去求太岁,才……”
“改天我可以跟你详细请教这方面的知识吗?”
“好啊好啊,没问题。”
终于制止了李应龙的口若悬河,关琥暗中松了口气,幸好有张燕铎帮忙,否则他不知道要听这个无聊的传说听到什么时候了。
他蹲下来,平视李连锁,为了不增加对方的恐惧感,还特意把语气放柔和,说:“李连锁你好,我叫关琥。”
听到自己的名字,李连锁停止嘟囔,把头抬起来,关琥看他的情绪还算稳定,又继续说:“李连锁,可以跟我说说你跟李方顺的事吗?”
谁知听到李方顺的名字,李连锁立刻激动起来,胡乱舞动手脚,哆哆嗦嗦地说:“我没杀他,是太岁杀的,太岁很可怕,是怪物……”
“是,我们都知道是太岁杀的,那李连锁,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太岁要杀他?”
李连锁的眼神迷惘,茫然看着对面的墙角。
“因为……因为我们去挖坟,那些人都看不起我们,我们准备大干一票……可是太岁出现了,它要吃掉我们,好多……好多怪物……”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话语被喘息声盖过去了,关琥听不清他说了什么,问:“什么好多?”
“好多怪物……不,是太岁,我错了,我不该挖坟的,我不该去惊动大人,大人饶命,不要杀我,我不想死……”
可能是想到了那一夜的遭遇,李连锁的脸上露出恐惧,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突然双膝跪下,朝着墙角不断磕头,咚咚咚的响声传来,让人听着都为他感到疼,他却不以为意,拼命以头撞地,像是这样做才能为自己赎罪。
看到这种情况,再问也是浪费时间,关琥向李应龙做了个放弃的手势,李应龙带他们离开,走出去很远,还能遥遥听到李连锁的哭叫声。
他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个案子一直无法最终定案了。
关琥暗中叹气,问:“你们以前向他问案,他也是这样的反应吗?”
“是的,不过时轻时重,他情绪稳定的时候会多回答一些问题,这些还都多亏了精神科医生的协助。”
“那位医生还在这里吗?”
“最近他一直都在,他挺喜欢我们这里的环境,说偶尔远离都市,过过乡间生活可以洗涤心灵,所以愿意半价帮忙。”
“要付钱的?那算什么洗涤心灵?”
关琥的反问换来张燕铎的白眼,李应龙哈哈笑道:“陶冶情操也是需要钱的,我们急于破案,也不差付这点钱,但折腾了这么久,到现在也搞不出一个结论出来,关警官,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他怎么知道?他又不是精神病医生。
在看到李连锁的疯狂吵闹后,关琥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有人说这世上最难的两件事是把自己的思想装进别人的脑子里,还有让别人主动把钱装进自己的口袋里,现在他要加一条——把别人的思想正确解读到自己的脑子里。
“能麻烦你帮我引荐一下那位医生吗?”他提议道:“我希望下次审问李连锁的时候,可以得到他的帮助。”
“当然可以,何医生也住在招待所里,晚上我就带你们去见他。”
李应龙先带关琥跟张燕铎去招待所,招待所离派出所步行只有几分钟的路,有些街坊邻居在路边乘凉,看到他们,都报以好奇的目光。
关琥被看得很不自在,李应龙笑道:“我们这里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等过几天混熟就好了。”
招待所只有两层,建筑面积不大,外观看起来很朴素,周围环绕着松柏古树,前面的空地上停了几辆车,其中两辆还是箱型车,把门前塞得满满的,导致招待所看起来更小了。
李炜站在门口等候,他带三人进去,说房间都已经安排好了,只是他们之前接到的联络是来两个人,所以只准备了两间房,而且不凑巧的是这两天有摄制组的人来住,还有两位神经科医生也在,导致房间都满了,问他们是去自己家里借宿,还是两人挤一间房?
关琥看了张燕铎一眼,问:“越光住哪里?”
“他们兄弟住楼上一间,我安排人加了床,里面还是挺宽敞的,也能上网。”
“那……”
没等关琥开口,张燕铎已把话抢了过去,对李炜说:“那我们也住一间好了。”
关琥气得瞪他,很想说自己就是这样想的,他有必要每次都跳出来刷存在感吗?
张燕铎微笑着接受了关琥的瞪眼,李炜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激流暗涌,带他们上楼,在走到楼梯口时,张燕铎突然加快脚步,站到了关琥前面,关琥没防备,差点撞到他身上。
他以为张燕铎又在抢风头,正想抱怨,旁边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有几个人走过来。
为首的是个扎马尾的女孩子,看到她手上举着的单眼照相机,关琥突然明白了张燕铎那个举动的用意——他们被偷拍了,张燕铎只是在执行身为‘保镖’的职责而已,只可惜他既不是明星也不是富家阔少。
女孩子也完全没有偷拍被撞到后的不安感,摆弄着照相机,嘟囔道:“好可惜,晃到了,帅哥,可以让我再拍一张吗?”
她仰头,笑嘻嘻地问关琥,她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穿了一身吊带牛仔裤,马尾上系着草莓形状的头饰,不施粉黛,却青春靓丽,像是邻家小妹妹,再加上甜甜的笑容,更让人难以拒绝。
但关琥偏偏就是异类中的异类,也冲她咧嘴一笑,拿出手机对准她说:“那美女,我可以拍你吗?”
“为什么?”
“等价交换啊,我的肖像权很贵的。”
被这样说,女孩不爽了,叉着腰问:“再贵有我贵吗?你知道我是谁?”
“那你是谁?”
女孩把头撇开,一副‘你问我就偏不说’的样子,掉头去了走廊另一边。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男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长得都挺健壮的,有些人身上还扛着专用的摄影机,关琥想起李应龙提到的摄制组,大概就是指他们了。
“不好意思哈,我们夏小姐还小,不太懂人情世故,请别介意。”
一个手持麦克风,长得胖胖的中年男人过来跟关琥道歉,又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夹,把名片分别递给关琥跟张燕铎,说:“我叫王九,大家都叫我老王,我们是来这里拍风景纪录片的,你们是?”
看着王九的名片,关琥觉得他应该感谢自己的父母没让他排行老八,不过华兴文化事业股份有限公司……这家公司的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在关琥琢磨名片的时候,张燕铎也把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自我介绍说:“我是写美食游记的,这次跟我朋友过来做专访。”
关琥惊讶地看向他,对他的保密工作做得如此周到感到震惊,同时也好奇他准备了什么样的名片,谁知在看到名片上‘江楚’的名字后,他差点喷出来——
那是涅槃酒吧服务生小魏的笔名,小魏为了赚生活费,同时用好多笔名写稿子,江楚就是其中的一个,他没想到张燕铎会直接借来用。
王九接过名片,又打量张燕铎跟关琥,寒暄道:“这里风景很漂亮,看来大家都有兴趣来开发。”
“是啊,顺便开发一下太岁的传说。”张燕铎笑眯眯地说:“听说它盘踞在盘龙山上,你们去看过了吗?”
“欸,居然还有太岁的传说?我们不知道啊,那一定要去看看了,我这就去跟夏小姐说,她一定会很开心的,谢谢谢谢。”
王九说完,带着摄制组的成员离开了,他表现得很兴奋,但关琥感觉他的反应太夸张,用时下的流行语来说就是演技太浮夸了。
等他们走后,张燕铎看向李炜,李炜说:“放心吧,你们的工作需要保密,我不会乱说的。”
“他们最近都在这里吗?”
“是啊,那个小姑娘叫夏颖雪,据说是大新闻社老板的千金,暑假来这里采风,说是为做作业用的,后面那些人都是公司里的职员,被派来帮忙,小孩子做事就几分钟热血,东转转西转转,不会妨碍到你们工作,别去在意。”
听了李炜的解释,关琥明白了为什么一大帮大老爷们会对个丫头片子这么毕恭毕敬了。
来到二楼,经过某个房间,李应龙过去敲门,可是半天没有回应,李应龙说:“可能何医生出去了,他平时没事做,会义务帮大家看看病。”
“他不是精神科医生吗?难道你们这里精神上有问题的人很多?”
关琥的询问换来张燕铎不屑的目光,李炜也连连摇头,“不不,他只是看普通的疾病,医术还挺棒的,真希望他一直住下来。”
“那还真是医者仁心啊,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关琥的话太无聊,没人理他,李炜带他们来到客房,把客房钥匙递给他,说他们的行李都放在里面了,晚饭也已经准备好了,让他们稍微收拾一下就去楼下食堂吃饭。
关琥道了谢,等李炜跟李应龙离开后,他把门关上,转头打量房间。
客房的窗户开着,但里面依旧充斥着某种廉价的空间清新剂的味道,气味太浓郁,关琥鼻子发痒,仰头打了两个喷嚏,张燕铎也忍不住揉动鼻子。
不过房间还算干净宽敞,墙壁漆成白色,靠墙摆着红木桌,关琥过去看看,见桌上除了旧式的电视外还有网线,不过房间里没有淋浴设施,门后贴着指示图,标注了浴池跟餐厅的位置。
房间正中摆放着两张床,其中一张一看就知道是临时搭的简易床铺,关琥拿起门口的行李想去大床,却被张燕铎抢了先,将旅行包直接丢在了大床上。
面对关琥不满的瞪眼,张燕铎清清嗓子,“我身体不好,开这么久的车比较累,你照顾我一下。”
到底是谁开车的时间更久啊?而且这家伙哪里身体不好?他的拳头绝对可以打死老虎的!
不过看看张燕铎削瘦的身材,再看看自己的,关琥放弃了分辩——大概看外形的话,任何人都会认为张燕铎很弱,为了不落下欺负哥哥的话柄,他选择了小床。
张燕铎满意地看着关琥坐到小床上,好心地说:“为了公平起见,要不我们轮流睡大床?”
“算了,最好的都给哥哥,我随便。”
关琥赌气说完,将旅行包放到床上,拿出笔记本电脑连上网线,想试试网速,却很快发现那个接口只是摆设,根本连不上网,再看看手机,手机信号也不足,别说上网,打电话能不能顺利接通都是个问题。
鄙夷的目光从旁边射来,张燕铎问:“为什么你来穷乡僻壤还要带电脑?”
“我认为歧视乡村是很不好的行为。”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我正在为你是否有正常的判断力感到担忧。”
呵呵,谁让你有个低智商的弟弟,还真是抱歉哈。
关琥腹诽着,低头摆弄连线,张燕铎过去拍拍他的肩,说:“回头再弄吧,先去吃饭。”
他走了出去,关琥只好放弃了研究上网的问题,把电脑一推,跟着张燕铎跑出去,但没走几步又发现手机忘了带,他让张燕铎先去食堂,自己回去拿手机。
手机放在桌上,关琥拿起来正要离开,一阵风吹过,窗帘被吹得飞了起来,他走过去准备关窗,眼神不经意地掠过下方,突然看到夜幕里影影绰绰的好像站着一个人。
关琥愣了一下,再仔细看去,就见那人站在树木之间,仰头凝视着他们这里,由于下面没有路灯,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凭感觉猜想他是不是尊塑像,因为他站在那里,半天都不动一下。
莫名的怪异感涌了上来,关琥拿着手机,一口气跑下楼,冲出大门,来到塑像站着的地方,却发现那里只有几棵栗子树,既没有塑像也没有活生生的人。
难道他出现幻视了?
关琥自嘲地想,他不死心,又在四周转了一圈,可惜夜幕降临后,周围变得很暗,他最后什么都没找到,只好放弃,满腹疑惑地去食堂。
李炜特意为他们安排了一个雅间,关琥进去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到齐了,饭菜也都摆上了桌,就等他开饭了。
关琥一进去,就感觉到空气中不爽的气息,他有点心虚,点头哈腰地向大家道歉,又顺着张燕铎的眼神指示,坐到了他身旁的空位上。
另一边坐的是吴钩,关琥出现之前,他一直在玩锹甲,旁若无人地把锹甲放在桌上,看着它爬来爬去,等关琥坐下后,他才把头抬起来上下打量他。
关琥问:“怎么了?”
“你吃饭之前还要专门收拾化妆一下吗?”
这家伙绝对没有失忆没有自闭症,大家看看他这脑子转得多顺溜啊!
碍于外人在场,关琥没跟他争辩,做出一个灿烂的笑脸,说:“我只是比较注重仪表。”
大家都到齐了,李应龙站起来,简单地说了几句欢迎致词,李炜也配合着说了些客套话,按说这是警方内部的招待工作,李炜不需要出席,不过盘龙乡总共就这么大,许多事情还要他这个乡长帮忙协调,所以有他在,关琥反而觉得可以问到更多的情报。
寒暄完毕后,酒席就正式开始了,服务员陆续将其他的菜也端上了桌。
关琥发现之前他在派出所看到的那个女人也在,她有稍作修饰,头发也盘了起来,但灯底下看仍然显得很憔悴,关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女人注意到了,她有些慌张,在上菜的时候不小心把羹匙碰掉了。
关琥帮她把羹匙捡起来,问:“我们是不是在派出所见过?”
“是、是的。”
女人说话也细声细气的,跟她的年龄有点不符,她说完就去看李炜,李炜帮她解释道:“这是我女儿,叫李云竹,她在派出所里帮忙做饭,这几天来了好多客人,这里人手不够,就让她过来帮帮忙。”
李云竹向大家点点头,说了句请慢用就匆匆离开了,她走后,李炜才又说:“我就这一个女儿,她没出过远门,怕见人,你们别介意啊。”
“不会不会。”
菜肴上来后,关琥就把注意力转开了。
让他意外的是在这种偏僻的乡间,食材不仅丰富实惠,而且非常可口,竹笋松菇等菜就不必说了,鱼虾类的菜肴也不少,做工可能没有五星级酒店里的那么讲究,但胜在新鲜美味,他累了一天,看到这么多美食,顿时胃口大增,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张燕铎跟吴钩也吃得津津有味,吴钩还不时逗弄一会儿他的锹甲,像是孩童拿到了新玩具后爱不释手的样子,让关琥忍不住为那只可怜的甲虫默哀了一下,只有越光不是很有胃口,堆在他面前的菜肴他几乎没动。
李应龙很快注意到了,担心地问:“越医生,是不是饭菜不合你的口味?”
“没有,是我来时晕车,不太舒服。”
“我们这里的路是不好走,基本上第一次来的人没有不晕的,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听了他们的对话,李炜特意去食堂帮越光叫了米粥稀饭,又多加了一碗清汤,越光比较喜欢喝粥,一大碗都喝进去了。
席间还开了瓶盘龙乡当地的米酒,不过他们是来工作的,所以关琥没敢多喝,他吃着菜,赞道:“你们大师傅的厨艺很棒,有特别出去学过吧?”
“出去了,哪还有人会回来?”李炜笑道:“我们这都是自己随便做做的,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东西新鲜而已。”
李应龙附和说:“我们这前面是大河,后面又靠山,所以鱼虾山菜都不缺,水果就更不用提了,想要什么都有,你知道我们这为什么叫盘龙山吗?前面那条河环着山盘起来,就像是一条龙盘在那里,以前好多风水师都说我们这里风水好,所以大家都把坟葬在山上,期待后代出人头地,所以山上才会到处都是坟茔……不说了不说了,你们城里人不信风水这东西吧,其实我也不信,如果风水真好的话,为什么到现在还是这副穷样子?”
关琥觉得盘龙乡不穷,甚至从这桌酒菜的排场来看,还算是富裕地区,招待所里的现代设施也都很齐全,这里唯一的问题是交通不方便,导致许多好的资源无法被开发。
酒席到了尾声的时候,厨师亲自端上了他们的压轴菜——一盅炖得热气腾腾的鲜汤,每人一小盅,下面垫了托盘,看起来很精致。
关琥把盅盖打开,顿时鲜香扑鼻而来,汤上飘了几片绿叶点缀,他用羹匙舀汤,里面有些小肉丸,嚼起来软滑酥香,很有咬劲,他连吃几个,好奇地问李炜,“这是什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