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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第102章

清晨,在经历了一场沸沸扬扬的凶杀事件后,白檀镇的居民们终于从最初的震惊跟好奇中脱离出来,陆续进入了梦乡,虽然时间不早了,但晨起的人不多,尤其是那几棵白檀树附近就更没人敢靠近了。

仿佛正中了三姑的那番话——栴檀是牢狱的看门树,它周围都充满了死亡跟怨气,稍不留神,精气神就会被吸得干干净净。

但偏偏就有人不信邪,随着拐杖拄地声的响起,有人从远处慢慢走过来,她径直走到那棵最大的白檀树的前方,双手按住拐杖上,仰头看向白檀。

正是这棵白檀要了陈明生的命……不,应该说那是陈明生自己的选择,他自己拿来木凳,自己踩上去,有人说吊绳是活扣,他就信了,主动把头探进去。

所以他是自杀的,是被他自己的贪婪害死的。

他是谁,是什么身分不重要,反正人已经死了,不用多久,大家就会把他遗忘了,真可怜,活的时候就顶替着别人的名字,死了就算想换回原来的名字也不可能。

因为根本没人知道他到底是谁。

就像她一样。

身后传来脚步声,三姑没有回头,一直听着脚步声走近,在自己身旁停下,她才说:“你也来看栴檀了?”

“是的,”张燕铎说:“我觉得你说的栴檀传说很有趣,就忍不住来了。”

“年轻人就是不信邪,难道你看不到树枝上挂的那些首级吗?”

“看到了,所以我这次来,就是特意为了帮她们说出心里话,三姑,你也很想听吧?”

“我想听?”

三姑转过头,挑起三角眼打量张燕铎,嘿嘿笑道:“我是跟她们一起走过来的姐妹,就跟亲姊妹一样,她们的事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为什么要你来说?”

张燕铎收起了笑容,淡淡道:“不,你们不是亲姐妹,你们是仇人。”

三姑按住拐杖,挺了挺脊背,目光如电,看向张燕铎,表情既不同于他们最初在白檀树下见面时的阴森,也不是她观察自杀现场时的冷漠,更不是他们聊天时的温和态度,而是平静,但是平静中仿佛凝聚着浓重的力量,站在张燕铎面前,完全不怯场。

对视她的目光,张燕铎说:“我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见面时你曾说过,当年一起远渡南洋的时候,你们一帮姐妹曾在这里歃血盟誓,你说得很真诚,我信了,直到你说店婆婆跟赵白华的关系并没有特别好时,我才开始怀疑你。”

“赵白华跟店婆婆的关系很好,可是她去世时却没通知婆婆,我想她是不希望店婆婆再被卷入是非当中,这一点你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你却故意隐瞒了。我请人询问过了,才知道那晚歃血盟誓的自梳女当中根本没有你,因为你不是白檀镇人,你是马来人。”

他将手机递到三姑面前,手机画面显示的是赵白华的那封信。

“这封信是你仿造赵白华的笔迹写给店婆婆的吧?你们这帮姐妹里,还活着的只有你跟店婆婆,除了你,没人会这么了解你们曾共同经历的事情,知道你的底细的也只有店婆婆了,她活着一天,你就会不安一天,所以你原本的目的是想等她来后杀她灭口的,可是你没想到婆婆刚好住院了,无法来赴约,反而因为这封信让你露了马脚。”

听到这里,三姑噗嗤笑了。

“小伙子,我岁数大了,脑子不灵光,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冒充过世的人约姐妹回来啊?而且我为什么要杀她?大家都一把年纪了,谁还能撑多久?”

“不,你的年纪其实并不大,正如你自己常说的,你才七十岁,镇上的人都以为你是不服老,其实你的真实年纪最多也就是七十,有关其中的原因,我们已经从店婆婆那里听说了,你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三姑不说话,目光转向眼前那棵白檀,表情平静,看不出她内心的波动。

关琥也跟了过来,他没有开口打扰,而是默默站在旁边,听张燕铎解释。

张燕铎打开手机里的视频,那是店婆婆在佐仓的请求下录下来的,她面对镜头,说了她们这些自梳女在南洋的遭遇,还有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那段回忆。

“那件事我原本是打算到死都不说出来的,但是没想到时隔几十年,仇恨还在继续,为了这件事真正的结束,我选择讲出来,三姑,对不起。”

“那批去南洋的女孩子里,我是最小的一个,好像刚刚才过十三岁,我们拜了金兰姐妹,发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刚去那边的头两年,日子很苦,只记得没日没夜地做工赚钱,我们在不同的人家做事,不过都住得很近,所以可以经常聚到一起。”

“出事的那晚,我记得下着小雨,跟我一起做事的三姐带我去大姐家玩耍,大姐做工的人家房子很大,厢房空着不用,又离主屋很远,就成了我们平时聚会的地方。”

“事后想想,那晚的气氛跟平时很不一样,但我那时还小,吃了饭,就趴在桌上睡着了,直到争吵声把我叫醒,我起来,发现屋子空了,后院传来争吵声,我急忙跑过去,就见大姐跟三姐在吵架,她们头上挽的发髻都扯散了,大姐咒骂三姐不要脸找男人,说她背叛了大家,是要被浸猪笼的。”

“大姐一直都跟三姐最好,也最照顾她,我第一次看到她们吵得那么凶,我吓得躲在墙柱后面不敢出声,她们越吵越厉害,三姐说大姐是找不到男人,所以嫉妒她,她不想再跟大姐搭伙过苦日子,她要去过好生活。”

“三姐的话惹恼了其他姐妹,大家都围了上去,拦住三姐不让她走,在推搡中,她们打翻了旁边的水缸盖子,有人栽进了水里,我不知道一开始是谁先说出来的,只听到大家在说浸猪笼,她们按住三姐,把她拼命往水缸里按,她一开始还挣扎,后来就渐渐不动了,我吓得僵在了柱子后面,我知道她们那不是惩罚,而是在杀人。”

“看到她们疯狂的样子,我感到了死亡的恐惧,我跟三姐在一起做事,我怕她们迁怒我,也把我淹死,没多久大家好像冷静了下来,开始惊慌,相互指责对方,大姐制止她们的争吵,讨论该怎么解决,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响声,我转过头,走廊尽头闪过人影,像是有人在偷窥,就像我在偷窥大姐她们那样,可没等我仔细看,人影就不见了。”

“大姐听到了响动,她发现了我,把我从柱子后面揪出来,她的手上跟脸上都是伤痕,披头散发,我吓得坐到了地上,大姐又看向我身后,问还有谁,我不敢多说话,只是不断摇头,就在我以为自己也会被杀掉的时候,女主人过来了。”

“她听到了这边的吵闹声,过来问是怎么回事,大家因为太慌张,很快就露馅了,女主人看到三姐的尸体,很震惊,说要报警,我看到她转身的时候,大姐拿起了地上的一块大石头,往她头上砸去,一下一下,直到她咽气。”

“血溅在大姐的脸上,她眼睛通红,脸盘扭曲,看向我们,说我们是发过誓的,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既然她们都杀了人,不如就一不做二不休,全部都杀了。”

回忆起那段可怕的往事,店婆婆的眼中闪过恐惧的色彩,身体不断地发出颤抖,佐仓安慰了好久,她才逐渐平静下来,喝着佐仓递给她的茶水,继续往下说。

“那一晚大姐像是被魔鬼附了身……不,也许该说她本来就是魔鬼,她的眼神疯狂而恐怖,不是属于人的眼神,大家都听从了她的指令,也不敢不听,各自找了棍棒或石头,冲去了主屋那边,将那一家人都杀了,最后又在房子里泼了煤油,点着火,没多久,大火就把整个房子都吞没了。”

“我们听大姐的话,装作没事人,回到各自做工的家里,那段时间很不太平,抢劫杀人的事经常发生,所以没有人怀疑到我们,大姐还弄伤了自己的脸跟手臂,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对警察说的,我是在事后才听说那户人家被盗走了很多金钱跟首饰,所以警察判断是歹徒劫财杀人,那时我才知道大姐除了杀人外还偷了财宝。”

“在那场大火中唯一幸存的是女主人的小女儿,那时她大约六、七岁,她躲在柜子里,逃过了一劫,但她被大火吓到,什么都不记得了,以前一直是大姐照顾她的,所以她只认识大姐。”

“出事后,女孩家的亲戚为了瓜分家产来过几次,后来就不露面了,她一个人无依无靠,就跟着大姐,把她当成是亲人,后来大姐去了别处做工,也把她带去了,就这样,她顶替了三姐,成了我们自梳女中的一员。”

“那晚的事再没人提起,大家都避讳不谈,久而久之,我几乎以为那只是自己作的一场噩梦,只有偶尔看到那个孩子时,噩梦才会化为现实,我一直不明白大姐为什么要收留她,我想也许她是为了赎罪吧。”

“有了那家人的那笔钱,我们后来的生活都好了很多,孩子慢慢长大,她忘记了童年的经历,真的以为自己也是自梳女,跟大姐的关系依然很好,但我总有种感觉,那晚的事那个孩子都看到了,她一直都记得,她会跟着大姐,一定是为了报复,可是我不敢说出来,我怕她们,也怕她,所以只能尽量躲开。”

“我们离乡时共有二十几人,回来时却只有十个,有些人病死在异乡,有人无缘无故地失了踪,其中有几个是那晚参与杀人的姐妹,我有时候会想她们是不是真的失踪了?还是被杀了?”

看着店婆婆断断续续的讲述,关琥头一次发现有时候回忆也是一种惩罚,这个秘密她隐藏在心中几十年,不敢跟任何人说起,就算当年她犯了罪,这样的惩罚也足够了。

佐仓问:“婆婆,这就是你不愿意落叶归根的原因吗?”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我发现回来后,大姐她们都变了,她们抚养无家可归的孩子,并不是为了做善事,她们跟一些犯罪组织有关系,我曾试图劝过大姐,但她那时候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只相信三姑的话。”

说到这里,店婆婆顿了顿,目光看着镜头,缓缓说:“人的记忆真是很奇妙的东西,有时候昨天做了什么会忘记,可是几十年前的事却历历在目,就好像才刚发生过的一样,炙热的火焰,滚烫的血液,还有死去的人凄惨的悲鸣……”

她说不下去了,把脸埋在掌心中抽泣起来,佐仓拍打她的肩膀,轻声安慰,然后将录像关掉了。

张燕铎放下手机,问三姑。

“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三姑闭口不答,张燕铎又说:“事件太久远了,我们无法查到你原来的名字,我只知道你不是三姑。”

晨风拂过,白檀枝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阳光透过枝杈射来,三姑眯起眼睛,注视着白檀,半晌才说:“我也不记得了。”

“你也不记得?”

看到关琥匪夷所思的表情,三姑自嘲地一笑。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么多年了,谁还记得那些不重要的事?我的记忆中只有一件事不会忘记——那就是复仇。”

“看来店婆婆没说错,那晚的惨剧你全部都记得。”

“是啊,一如昨日般的清晰,不过几个小时,我整个人生就都被那些魔鬼毁掉了,你们听了她的讲述,也许会觉得她可怜,可是跟我的遭遇相比,她屁都不是!她多年来背负的痛苦、自责、忏悔都是她应得的,而我,是不得不背负!”

“她没说错,那些跟随大姐的自梳女是我杀的,有时是毒杀,有时是扼杀,还有时是溺死,这样做,除了不引起大姐的疑心外,也为了离间她们。”

石英雄跟越光还有谢凌云等人都陆续赶到了,听了她的话,谢凌云问:“那些自梳女都是参与灭门惨案的人吗?”

“不一定,如果只有那晚的凶手死亡,大姐一定会怀疑我,所以我都是随便选的,用现在的流行语说就是随机杀人,有没有参与灭门无关紧要,对我来说,那些自梳女每一个都是我的仇人,可是讽刺的是我自己也是自梳女,所以有一段时间,我整日整日都在痛恨我自己,想到要自杀,但我更想去杀人。”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年,我突然想通了,就算我把所有人都杀了,也一点意义都没有,大家在不知觉中死亡,完全体会不到我的痛苦。”

三姑看向张燕铎,忽然咧嘴一笑。

“你一定懂我的心情,一个人最恐惧的不是死亡,而是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张燕铎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关琥,点点头。

“是的。”

“所以突然有一天我想开了,我不会杀大姐她们几个主谋,我可以给她们最想要的东西,轻易收买她们,也可以夺走她们最在乎的,很简单就能打击到她们。”

“她们会跟犯罪组织合作,是你从中牵的线?”

“是的,灭门那晚她们不仅盗走了我家所有的钱财跟金银首饰,还顺手拿走了一些重要的文件资料,那些犯罪组织对资料很感兴趣,但大姐不给,她只接受合作,帮组织培养人才,这件事姐妹们都是知道的,不过没人反对,一是大家都想继续过好日子,二是她们也怕大姐。”

关琥立刻问:“是什么犯罪组织?”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们一直用代号接头,而且我对这个也不关心,我只知道她们的势力很大,军政警方都有她们的人,听说洪亮、谢宁、陈明生都是那个组织的,他们各司其职,通过各种手段搜罗委托人需要的情报。”

听到这里,关琥眼前一亮,问:“所以洪亮跟赵玲珑的婚姻只是表面上的?他们结婚的目的是为了不让别人怀疑到自己?”

“赵七、赵玲珑,陈明生的母亲还有其他一些孩子会被领养,其实都是出于大姐的私心,但也不是每个孩子长大后都为她们做事,其中一部分还是过着正常人的生活,赵七跟赵玲珑是例外,据说犯罪组织的人当初看上了赵七,但大姐比较宠爱她,不想她涉足犯罪,所以让赵玲珑跟洪亮结了婚,你们也看到洪亮的长相跟为人了,赵玲珑怎么甘心跟他过日子?但没办法,她想衣食无忧,就得舍去一些东西,而洪亮真正看上眼的是赵七,所以他们夫妇纯粹是为了各自的目的才在一起的。”

“所以他们夫妻相见两相厌的心态就可想而知了,只要到时再稍微动动手脚,他们就会自相残杀,我知道他们夫妻有私藏枪支,所以趁他们不注意,在他们的饮食中下了点药,我精神方面有点问题,很容易弄到处方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石英雄不解地问:“当初是你帮助大姐跟犯罪组织联络上的,为什么现在又要干掉她们?”

“因为已经没有意义了,两年前大姐死了,其他的人也陆续过世,赵家房屋只剩下赵七跟隋香,她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可以向那些自梳女复仇,可是却无法看着她们再受伤害,所以与犯罪组织有关的人都得死。”

“那陈明生之死也是你做的?”

“是啊,比想象的要简单,我们彼此知道底细,他完全没想到我会害他,愚蠢到这种程度,被干掉只是迟早的事。”

“记者也是你杀的吧?那天我们在拜访你的时候,无意中透露了相关的消息,你担心他会说出你们的事,就先下手为强。”

目光扫过三姑一直按着的拐杖,张燕铎说:“你的手杖看起来挺重的,要敲碎一个人的脑壳绰绰有余。”

“对你这样的小伙子来说是很轻松了,可我已经年近古稀,要用武力杀人很吃力,所以我先下了毒,那也是个蠢人,听说我会给他爆料两年前火灾的事,他就对我毫不提防,可能觉得我一个老太婆,根本没有杀人的能力。”

“他看错你了。”

“是啊,所以你看这世上的蠢人就是这么多,不过杀他费了我很大的精神,我知道你们怀疑到了赵玲珑夫妇,可我已经没力气了,还好谢宁有办法,扮成服务生混进去给他们下了毒。”

“谢宁跟陈明生是情侣,她知道你杀了陈明生,为什么还要帮你?”

“她不是帮我,她只是想自救而已,我在杀那个胖记者时,因为心慌,没发现现场丢下了一张sd卡,导致她跟风在行的录影外流,赵玲珑夫妇知道她的秘密,如果不先干掉他们的话,警察很快就会找到她的。”

“当初犯罪组织一直找不到大姐收藏的资料,就索性制造车祸,撞死了陈明生的母亲,并暗杀了陈明生,她们找来跟陈明生很像的男人,让他借机接近隋香,只要结了婚,那栋房子就是他们的了,早晚可以拿到资料,但那个冒牌的陈明生跟谢宁却计划在找到资料后,利用它脱离组织,所以严格来说他们不算是情侣,只是同伙而已。”

“你知道谢宁藏在哪里吗?”

“不知道,我跟她没有直接接触过。”

“那两年前赵家起火跟莫飞被杀一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既然你们都查到莫飞了,我也不需要再隐瞒了,当年他来白檀镇当实习医生,刚好赵七在医院里做实习护士,他们就好上了,但莫飞只是玩玩而已,后来赵七怀了孩子,还去找过他,可是他不认,最后是大姐想办法,送赵七去外地,表面上说是实习工作,其实是为了把小孩生下来,那个孩子就是隋香。”

“未婚先孕这件事不光彩,更何况赵七还是自梳女,所以之后她只能通过领养的方式接纳隋香,不要以为大姐这样做是出于好心,她只是想用这个方式牵制赵七,让她一辈子都无法从赵家大门走出去。”

“为了隋香,这些年赵七都忍了下来,谁知两年前莫飞竟然在来旅游时遇到了隋香,他一定是从隋香的长相还有跟她的对话中猜到了真相,转而去纠缠赵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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