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跟我干得了
陈凡喝着茶,听着巴老的话,忍不住打了个哈哈。
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掸了掸烟灰,他才看着巴老说道,“您的这个担心呢,我觉得是没有必要滴。”
巴老“嗯”了一声,眉头轻挑,满脸严肃地看着他,问道,“为什么没有必要呢?我觉得倒是很有必要,这个关系到文学的根本问题,它究竟是一种用以启迪人类思想的东西,还是说只是一种消遣。”
陈凡笑了笑,说道,“那我请教您一个问题。”
巴老下巴轻抬,“说。”
陈凡问道,“您觉得,一本书,或者说一部文学作品,是它的影响力更重要,还是它的思想内涵更重要?”
见巴老陷入思索,陈凡两手一摊,说道,“读者的受教育程度、以及他们的文学修养,决定了传播度和严肃性必定成反比。
诚然,在有限的圈子范围内,越是具有思想内涵、也就是常说的文学性的作品,影响力就越大,就比如在文学界,获得过诺奖的作品就是要比没获奖的好。
但是将这个圈子打破,放在更广域的空间里面,事实就是,越是通俗性、没有内涵的作品,传播度和影响力就越广。
这时候反过来再去看,文学家们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其实就是四个字,‘文以载道’。
通过自己的作品、去传达自己想要表达的思想,并让更多的人接受,对不对?那么事实上其实就是表达了一个结果,那就是影响力比思想内涵更重要。”
巴老眉头紧皱,伸手摆了摆,苦着脸说道,“你这话听着有道理,但我感觉里面有古怪,让我好好想想。”
陈凡呵呵笑道,“其实这个没什么好想的,就比如当年的童话故事,更早之前,童话故事被认为是文学吗?没有,是五四以后,鲁迅、叶圣陶等前辈提倡创作儿童文学,叶老还写了《稻草人》,成为现代童话文学的开端,这才标志着童话作为一种儿童文学样式、开始被主流文学界接纳和推广。
现在的通俗文学也面临着当年儿童文学同样的境地,您觉得通俗文学作品的文学性不足,那么是不是有一种可能,就是您首先已经在心里对这种文学形式下了断论呢?
认为通俗文学其实就是消遣,并不具备文学性、没有思想内涵,这样的作品,就是要比严肃文学更低级。
但是呢,通俗文学却比严肃文学更具有传播性和更广泛的影响力。所以这时候,就会反逼严肃文学家们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通俗文学就在那里,只要睁眼就能看见它,这时候该怎么办?”
陈凡丢掉烟头,再拿起一支点燃,看着巴老笑道,“看得见,又讨厌,偏偏还奈何不了,您说怎么办呢?”
巴老抬了抬眼睛皮,哼哼两声,“听你的意思,大有替通俗文学张目的想法?”
陈凡立刻摇头,“没有没有,完全没有,我可没那么大的想法。”
顿了一下,他身体往前挪了挪,趴在桌沿上,对着巴老笑道,“我就是觉得吧,与其强行去划分什么通俗文学、严肃文学,还不如顺其自然。
老百姓更爱看通俗文学,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严肃文学的思想性也远远不是只讲究好看、爽的通俗文学所能比拟的,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能百齐放?
喜欢看通俗文学的,那就去看呗,更喜欢严肃性、思想性的,也有我们的严肃文学可以供其选择。”
他说着打了个手势,“只要不是大风天那种,强行按头喝水,又或者颠倒黑白、不分是非、错乱三观的书,大可以任其发展。
前些天结束的文代会,不是也表达了这样一种想法么,解放思想、百齐放,文艺的天地才能更广阔。”
巴老听着不禁轻轻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反应过来,将烟头一扔,瞪着眼睛说道,“不对,差点被你带沟里。我说通俗文学不好了吗?我什么时候说不能搞通俗文学创作啦?”
陈凡眨眨眼,很无辜地瞪大眼睛,“不是您说我通俗文学写多了,不照顾严肃文学吗?”
“对啊。”
巴老没好气地说道,“我说的是你个人的问题,不是说通俗文学和严肃文学的问题,这个问题已经争论了多年,还用得着你跟我在这里讨论?
我是说你自己,一年写了那么多的通俗文学作品,不要荒芜了严肃文学的创作,那是对你自己、还有你老师徐教授的满腹学识的不负责任。”
陈凡脸色一板,“那您的意思还是说通俗文学不如严肃文学嘛。”
巴老气得翻白眼,“诡辩。”
下一秒,他又气得笑出声来,“我算是发现了,让你小子少赚钱,比杀了你还难受。”
陈凡笑呵呵地抽出一支烟递过去,笑道,“那没有,真要有刀架在脖子上的那天,我肯定会屈服,立马写几本严肃文学出来赎命。”
巴老夹着烟,听得连连直摇头,“你小子放几十年前,一定不能搞革命工作。”
陈凡很诚恳地点头,“您说的对!”
闹了一阵子,巴老也看开了,抽着烟说道,“算了,你爱写什么就写什么,不过说真的,我还是很期待能看见你多写一些严肃文学作品的,你自己也别忘了,徐教授是为了什么收你做学生。”
见巴老说这番话,陈凡立刻脸色一正,认真地说道,“我自然是记得的。其实我的想法比较简单,用通俗文学赚钱,然后用来扶持严肃文学的发展。”
巴老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变,不自觉地调整了坐姿,看着他问道,“怎么说?”
陈凡脑子里转了两圈,说道,“是这样,我打算等过段时间,在江南作协下面挂靠,办一家杂志社,初步计划是办一本综合性的杂志。”
巴老眉头微皱,“综合性?什么都有?”
陈凡点点头,说道,“就是什么都有,一部分是通俗文学,什么演义、小说、话本都来者不拒,只要是有意思的,都可以刊登。
一部分是世界大观,从国外的杂志期刊中摘录一些内容,可以是逸闻轶事、也可以是风俗趣谈,又或者干脆是国外的文学选摘。
这最后一部分,却是以严肃文学为主,我暂时想的名目是‘文学天地’,为严肃文学的爱好者提供一个小小的发表空间。”
他说着顿了一下,指了指办公桌角的《收获》,叹道,“您这个杂志的要求太高了,其他的也差不多,尤其是几个头牌杂志,《人民文学》、《燕京文艺》、《江南文艺》之类,门槛都高得很,动不动就拒稿,一点也不给初学者活路,……”
听到这里,巴老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没点标准、没点要求,还能叫严肃文学?”
缓了口气,他又说道,“不过,你的这个想法很不错,用通俗文学的土壤、带动严肃文学的培育,从实际操作的角度来说,虽然可行性不是很高,但也有一定的可行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