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葛天工

元朝入主中原，最大的影响是奴隶制度的复辟。

在宋朝，主角虽然对客户，或者佃户，府中伺候的侍女家丁，还是有生杀大权。但这已经是隐形的了。都是签订的身契。一般都是活契。而元朝入主，将草原上的奴隶制度带了过来。

元朝大户都掌握大量的奴婢。

虽然大明成立，但是很多制度都没有改变。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很多开国功臣家中的家丁还带着官职。这种情况，为富贵人家奴仆，胜过小官是普遍现象。

所谓之豪奴也。

何夕不明白这种生态。觉得葛老是功臣，又是因为自己才落到如此地步。怎么也要照顾一二。即便不提拔一二，也不至于让人家孙子当奴婢吧。

何夕沉吟片刻，看到一片伺候的葛工头的孙子，说道：“这是你孙子？”

葛工匠努力地点点头，这才一阵子，就有些肉眼看见的疲惫。

何夕说道：“这样吧，我自信有一些学识。就让你孙子叫我一声老师吧。”

因为何夕经过而今这一件事情，觉得最有效率的，并不是他亲力亲为，去操心每一件事情。而是从理论高度做出指导。具体的事情让工匠们自己去做。

何夕说道：“这名字太不正式了。”

何夕叹息一声，说道：“起来吧。”

“我没有别的想法，你到了何大人门下，好好学，拼死学，一定要像孝顺我一样，孝顺何大人。记住，我葛家在你这一代，一定要改换门庭，永永远远不要再当工匠了。”

何夕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何夕走后，葛老似乎是因为说话说得太多，精力消耗太多。一时间有些都疲惫。又陷入昏昏沉沉之中，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葛天工而今已经是何夕的弟子了，自然会站在何夕的角度来说话。说道：“老师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为了补足军械缺口，老师不吝封赏。我不过是千金马骨而已。小侄觉得，诸位叔叔的手艺不在阿爷之下，只要能让老师看重。荣华富贵近在眼前。”

葛工头的孙儿见状，端起药，说道：“阿爷，吃药了。这是何大人请来太医的新开的方子，您一定会药到病除的。”

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这里的事情就差不多了，那时候再安葬不迟。

——

召集所有工匠之后，何夕让葛天工公布葛工头的两个方案。商议有什么不妥当的。只是，整个会议的气氛在一种何夕揣摩不透的气氛之中。好像所有工匠都在走神。

另外一个老工匠说道：“大郎，你说句实话，何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葛工头的孙子说道：“你不吃药，怎么能好起来的？”

何夕收一个学生，不仅仅是因为葛工头的贡献。

两者相差也太大了。

何夕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真正的会议才算是开始了。

不过也怪不得这些工匠，这些工匠对官府从来是防一手，不客气地说，真在官府面前老老实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又怎么能相信何夕说的话。

何夕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觉得自己虽然也算聪明，但决计不是天才。与其自己去一个个琢磨现代理论在大明的落实，还不如合众人之力。他不直接参与一线工作。仅仅做出指点。

有些事情，明面上再怎么说，都不会相信，只相信私下里流传出来的消息。

何夕连忙扶住葛老的孙子，见葛老的气息又弱了几分，感觉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他们祖孙自然是有话要说的。他在这里不合适。同样他也不明白，葛老为什么如此激动，说道：“无须如此。葛老你好好休息吧。”

但是真正发言的人却不多。

葛天工立即去了。

何夕见状，只能自己劝自己，只当是今日死了人。所有人心情不好。他说道：“今天大家先休息吧，明天再议。”

“好。”何夕说道；“你祖父交代的两种办法，你都知道吗？”

“我的身子好不起来了。”葛工头说道：“我也不能好起来。大郎，刚刚何大人是见我要死了，这才许你当他弟子，我如果不死。何大人反悔了怎么办？你要知道，工匠是贱业。我葛家几代人，世世代代想的就是成为读书人。而今何大人愿意收你到门下，是八辈子都换不来的好处，我区区一条命算什么。我只盼我能立即死了，让何大人记住我葛家的情分。”

又好像所有工匠都在跃跃欲试。

葛工匠一下子愣住了，整个人好像一个雕像。片刻之后，就好像点击一般，立即起身，说道；“大郎，快磕头，快磕头。”

他在灵前守孝的时间不多，所以夜里就来这里守灵。

最后一句话，葛工头说得声嘶力竭，却又低沉沙哑。却是他一辈子的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