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双方只是在战术层面,做了几次小规模的交锋。
若论马骥的兵法军略,前世半是自己揣摩,半是偷师自连襟戚继光,再经历了草原、朝鲜的多次大战锤炼,早已卓然自成一家,所以初时竟与王烈堪堪斗个平分秋色。但随着双方将战局逐渐扩大,最终上升至“国战”的层面,马骥在战场之外的诸般涉及政治、经济、宗教、文化等领域的手段便显出不逊色于沙场征战的威力,渐渐令只善于经营战场的王烈应接不暇。
等到马骥落下最后一着“绝户计”,用散播瘟疫的阴毒手段将王烈掌握的最后一块草原领地化为生灵绝迹的死地后,王烈只能在感叹一句“后生可畏”后坦然认输。
马骥见岳父半晌无语,神色复杂,忙又陪笑道:“这些日子小婿早将对草原用兵的方略揣摩了千百遍,岳父则是临时扮演草原蛮族角色。小婿以有备胜无备,属实与作弊无异,算不得数。”
王烈摇头道:“克敌制胜,有道、天、地、将、法五要,老夫自问能查天时、晓地利、明将略、严军法,所以能在战场纵横捭阖而无抗手。但始终无法参透最玄妙的‘道’,才始终没有自信打一场‘灭国’等级的战役。今日与贤婿做这次推演,才知所谓‘道’,竟须在战场之外寻找。此诚可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了。”
马骥忙谦逊道:“岳父大人过誉,说到底小婿仍是纸上谈兵,哪里比得上您商场百战百炼的兵韬将略!”
王烈摆手笑道:“贤婿不必过谦,老夫自问深知草原蛮族虚实,也多次代入对方身份来推演战局,算不得无备而战,这一次败得心服口服。”
马骥知道此刻谦逊显得虚伪,应承则显得骄傲,只能含笑不语。
王烈显然很满意他的表现,招手让他跟自己到一旁坐下,又神色认真地道:“贤婿,伱那最后一招太过狠绝,若是用出来,只怕会招惹出一些本不该干预世俗之事的老怪物,所以非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要轻用。”
如今的马骥以对草原情形有过深入了解,知道岳父所说是谁,颔首道:“岳父放心,量那北蛮中也不至有岳父这等名将,也便不至逼小婿出此下策。”
话虽如此,他心中已有预感,这一次的灭国之战,多半会不会局限于世俗层面,毕竟上一次便已引出了“狼神”夜摩天那等妖族巨擘。
不过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京师与隆安帝李珲筹划此战大略时,他便已有了这一层考虑,李珲也亲自去拜访了太师元丹生,将“浑天监察院”的高手调来北方以备不测。
此刻王烈已真正认可了马骥这东床快婿,翁婿两个很是和睦地攀谈一阵后,他便应允了马骥所请,仍将那本就属王蘅所部的五百边军调拨给他,让他带着出杀胡口与王蘅会和。
虽然草原广阔,但马骥自然有的是手段寻到王蘅,只用了三天时间便与刚刚扫荡了一個蛮族部落的王蘅相见。
此刻王蘅已将这部落的青壮尽数屠戮,正驱赶剩下的老弱妇孺北迁。
马骥自然知道她此举的深意,一来借这些老弱妇孺之口散播恐慌气氛,令边境附近的草原部落不战自乱,二则用这些老弱妇孺消耗草原经历天灾与大战后本就剩余不多的资源。
“蘅姐姐!”
见面之后,马骥尚未有所表示,他身边做一个娇俏小兵装扮的娇娜已抢先欢快地叫了一声,策马冲了过去,上下打量着全身戎装杀气未散的王蘅,口中啧啧称奇,眼中满是仰慕。
虽然马骥和王蘅已经成婚,她却一直对王蘅沿用初时的称呼,而为改口唤“师母”,小心思自是昭然若揭。
王蘅先与娇娜说笑几句,而后望向骑着“黑魔王”缓步上前的马骥。
他们两世夫妻,实已用不到少年夫妻的柔情蜜意,只是彼此眼神交流,道一句“我来了”,便胜过千言万语。
当时双方兵合一处,借着简单休整的时间,马骥和王蘅各自说了说别后情形,并商定接下来的计划。
王蘅一来知道丈夫的统兵之能只在自己之上,二来有意助他建功立业,本有心将兵权渐渐转交到他手中,自己甘居副贰。
但马骥心中另有算计,于是拒绝了妻子的好意,仍让她担任主将,自己则扮演行军参赞的角色,在大多数情形下只为她出谋划策,连真正出手都很少。
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他们夫妇联手,将大同北境百里内的蛮族部落扫荡一空,王蘅那标志性的“凤凰旗”所到之处,蛮族往往望风披靡不战自溃,在边境制造出一片消息隔绝的真空地带。
蛮族王庭早收到消息,继任的蛮族共主达木汗一则欲报父亲博图汗之仇,二则欲显示武威巩固汗位,于是亲自率领三万王庭精骑南下,誓要将王蘅人头连同那杆“凤凰旗”留下草原之上。
其余几支主要的北蛮势力则选择了袖手旁观,似乎是借这一战要验一验这位新任年轻共主的成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