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走不动路,沈香引吞了一下干涸的喉咙,将火把卡在石缝中,彻底瘫坐在地上。
二三.九四.二三九.七四
盘腿而坐,沈香引在脑海中试图构建起一座精神护城河。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香引走得口干舌燥,脚底困痛,除了地下凹凸不平的石头地面,什么都没有。
灼烧的痛感顿时转移了沈香引的注意力,顾着疼,就顾不上别的。
冷静下来,沈香引又开始反思。
沈香引站起身,拭去泪痕,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负面情绪涌上心头,沈香引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扑向几米外的火把。
止恶,并非是让她受严酷惩罚,害怕犯错。
只是太多难以招架的痛苦和别离,无止尽。
人间一天,地下一年。
在这黑暗的牢狱中,眼泪是最无用的,只会加速消耗身体水分。
这么熬着盼着,重复着自己的小小仪式,以此来维持心智。
每一天都以为无法再清醒的醒来,每一天又无限接近于崩溃的清醒。
她为了报仇,把自己的不幸带给无辜的人,懊悔和自责碾过心理防线。
每一日要活动筋骨,要正念入定……尽可能给自己找些事做。
想象着……鹤冲天……
岁月在黑暗中缓缓流逝。
如果能发现些什么,哪怕是一棵草或者一些碎石也好……
翩翩少年杜鸿秋到了岁暮,清亮着眸子,唱出声的戏腔却再不如当初透亮,他说:“沈姐姐,没关系,来日方长。”
想象着自己走在故乡的街道上,感受微风拂过脸庞,带来福满糕坊的荷酥香味。
沈香引的泪水在无声中蒸发,火把的微弱光芒映照着她崩溃的面容。
她一定熬过去,回到人间的时候,鹤冲天才过去三日。
然而下一秒,故乡的街道被风吹散。
那美好的,她极度想要拥抱享受的人间,应该是善的,一定要是善的。
沈香引当下决定,以自己的生物钟为准,睡醒到困倦算作一日。
沈香引倏地破音哭出了声。
她来得及带杜鸿秋去江南戏曲节,一定要去,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阻止。
在黑暗中,脚下毫无规律的路让她完全迷失了方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原地打转。
恶同善一样,会滋生,会分裂,一个恶因会结无数的恶果,一个善因也会结无数善果。
幸好,这次受苦难的只有她一人。
突有一日,沈香引终于明白了庄师说的,让她来这里,是为了止恶是什么意思。
在这种地方呆下去……再次失去理智怎么办?再次变成一个疯女人怎么办?
周围的黑暗虎视眈眈,叫嚣着要吞噬她的灵魂,把她变成一具空壳。
想象着月英还小的时候,她单手就能抱得动,月英粘在她身上,软软糯糯的笑着,笑的很好看……
温暖的,炙热的火把,带着光亮。
脑海里,月英从牙牙学语的孩提迅速长大,迅速变老,还没看清楚,又迅速腐烂,变成破破烂烂的模样,身上爬满了虫,连个全尸都没有。
鹤冲天……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并非不热爱人间,并非完全厌倦了活着。
只因切身体会到了极恶。
一道月光蓦的照亮心头,涌出温柔清泉,沈香引心里有一个明确的念头。
不可言传,不可描述的:悲悯落地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