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启生母窦氏温良淑德,可母仪天下······
就这样,于幼年时期失散,并天各一方的姐弟二人,便在命运的安排下于长安重聚——以截然相反,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极端身份诧异相会。
成为皇后之后,窦漪房对身份的骤变感到无所适从;
又恰逢诸吕之乱平定不久,不知有多少人趁着混乱尚未完全平定的档口,同代王一家子攀亲戚。
于是,当窦广国鼓起勇气出现在未央宫外,表示自己是当朝皇后一母同胞的幼弟时,宫门外的侍卫非但没有提起重视,反而对窦广国的自白嗤之以鼻。
——那段时间,不知有多少手眼通天的人,在打听过窦皇后的身世之后跳出来,说自己是窦皇后的兄长窦建、弟弟窦广国。
而在见过那群前仆后继的骗子之后,窦皇后已经从最初的惊喜,到后面的失望,再到忐忑······
最终,窦窦皇后甚至都绝望了。
所以当宫门外传来消息,说有一个自称窦广国,年方二十余,却浑身上下乌漆嘛黑,长的四五十岁模样的人找自己时,窦皇后只无奈的发出了一声长叹。
“知道我有个弟弟,就都要来做我的弟弟吗······”
如是轻喃着,窦皇后只绝望的摇摇头,示意中官往宫门外传个话。
——以何为证?
这个话,窦皇后在那几天的时间里,同无数人说过,只是从不曾得到过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只是这一次,命运,要跟窦皇后玩儿真的。
“请转告皇后:在我儿时,曾同皇后攀树采桑,不慎失足跌落。”
“当时我实在太过年幼,身子骨也太过瘦弱,一摔便坏了腿脚,在家中卧榻歇养了一个多月······”
当宫门卫带着这个消息来到椒房殿,窦皇后终于稍打起了精神。
确实有过这么一件事。
但窦皇后无法通过这仅仅一件事,就判断出来人的身份,究竟是不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窦广国。
原因很简单:清河郡南部,尤其是以观津县为中心的方圆百里,是天下著名的桑葚产地。
就算那来人不是窦广国,只要打听到皇后的籍贯是清河郡观津县,便可以结合观津县‘盛产桑葚’的美名,编造出一个这样的谎言。
凡是生于清河郡的少年,有几个没爬上桑树采过桑葚?
又有几人没从树上摔下来,在家躺上个十天半个月?
拿不定主意,窦皇后最终决定:见一见这个‘窦广国’。
无论此人是真是假,都在见过之后再做出判断。
“我们是几岁分离的?”
“——皇后的年纪,民记不得了。”
“——只依稀家主曾说过:草民是在五岁的年纪委身为奴,之后不久,皇后便选秀入宫······”
一听这话,窦皇后彻底不淡定了。
世人只知当朝窦皇后,曾有过一个哥哥叫窦建,字长君;有一个弟弟叫窦广国,字少君。
就连着,都还是窦皇后托人去找时,所透露出的、仅有的信息。
窦皇后很确定:自己托人寻找兄弟手足时,并不曾透露这二人的年纪。
甚至若非自己成了皇后,恐怕连窦漪房的年纪,都仍还会是鲜为人知的秘密。
——窦漪房记得很清楚:弟弟五岁被卖给了豪强,之后不久便被带去了宜阳,据说是去挖矿;
而在弟弟离开之前,刚下定决心要参加选秀的窦漪房,也曾有过最后的诀别······
“还有什么事,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呢?”
听闻皇后此问,窦广国只不假思索答道:“民依稀记得当年,皇后要去郡衙报名选秀,而民也即将被带往宜阳。”
“于是,民于皇后在观津十五里亭的驿站生离死别,约定来日再会。”
“临别时,民用温水为皇后洗了发;”
“而皇后见民饥寒交迫,更亲自乞食于驿站上下。”
“皇后说:再见许就是在九幽冥曹,生死诀别之迹,总归要让幼弟吃上一顿饱饭······”
说完这番话,窦广国早已是泣不成声;
而听闻这番话,窦皇后也终是抑制不住情绪,毫不迟疑的冲上前,一把搂住失散多年的弟弟,姐弟俩抱头痛哭。
听闻皇后与弟弟团聚,天子恒也为之感慨不已,便派御史前往清河郡,打听舅哥窦长君的下落。
很显然,比起曾经‘托人找找’的代王姬嫔窦漪房,天子恒所能动用的力量无疑打了不知多少个档次。
没过多久,窦氏兄弟姊妹三人团聚长安,天子恒也难得没有吝啬,赏赐窦氏兄弟田地、宅院还有大笔金钱,让他们便此在长安住下。
得知此间时,薄太后也对儿媳的身世感到心疼不已,便也颁下一封懿旨,追封窦皇后的父亲为安成侯、母亲为安成夫人;
安成侯爵虽然没有让窦建、窦广国兄弟二人承袭,但也还是在清河郡设立了窦氏墓园,封邑二百户;
这二百户人家,便是窦氏墓园的守灵人;租税所得,便是窦氏墓园的开支来源。
以上,便是太宗窦皇后、孝景窦太后,当今窦太皇太后,与南皮侯窦建、章武侯窦广国团聚的整个过程。
而这件陈年故事,能为刘荣带来的思考是:窦老太后,是一个极重旧情、亲情的人。
虽然对老刘家的皇帝···咳咳,多少有些刻薄,但对自己手足兄弟、子侄晚辈,那真是好的没得说。
至于近日的军事会议,窦婴、窦彭祖二人不请自来,显然也有老太后在背后授意。
其目的,说难听点,就是不想让窦氏一族,被汉家朝堂核心决策层孤立,不想让自己子侄'没人一起玩儿';
说好听点,倒也可以粉饰为:为刘荣出谋划策,甚至是以窦老太后的宏大政治视野,给刘荣出出主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