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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荒洲古溆,断梗疏萍

第236章 荒洲古溆,断梗疏萍

翌日,清晨。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返聘虽然比新入职差点热情,但多少也有两把火。

昨日廷议上,已经烧了一把火,烧得大理寺卿自陈不职,烧得佥都御史伏乞罢免。

这是小火慢炖,一时半会还烧不完——不说别的,翁尚书还在南京刑部任职,天高路远,一时半会还不会轻易发生剧烈氧化还原反应。

涉足过庖厨的人都知道,慢慢炖煮的时候,往往要起火再烧一灶。

于是。

天不见亮,群臣就在千步廊外看到了首辅的车辇,稳稳当当停在了户部衙署外。

惊得路过的官吏加快步伐,目不斜视。

……

户部尚书王国光作为新党老人,又是写出《万历会计录》的业务官僚,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都使得王尚书在朝中隐隐有“跳出三界外”之感。

所以,首辅登门户部却不得堂官迎接的时候,张居正并没有不悦,反而温声细语拱手致歉:“不告而来,叨扰汝观了。”

突兀是肯定的,张居正本来准备在今日早朝时,议论皇帝交办的第二件事。

但昨日睡前,他临时改变了主意,便来不及提前向户部通报。

王国光从主位上站起身,将豆浆倒入茶壶,连带茶杯一并托着,朝张居正走来:“元辅是来铲户部山头的?”

六部哪个衙门没山头?

或高或低罢了。

张居正起身,主动双手接过托盘,放在茶几上:“户部的山头,让李幼滋自查自纠了,汝观是财政牛刀,焉用于杀鸡?”

两人一言一语,定好了这场私下谈话的基调。

既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两人自然便没有区分主次,而是双双就着茶几两边的客椅,先后落座。

王国光提起茶壶,给张居正先倒上一杯豆浆:“唉,还以为我也哪里行差踏错,要被陛下论死呢。”

王尚书今年正好七十,气色看起来反而还比张居正更显精神。

唯独愁眉紧皱,稍显阴郁。

张居正屁股离坐,半起身接过茶杯。

他当然听出王国光对昨日廷议上的事有些哀怨,事实上,这种情绪在老臣中极为普遍。

“汝观,翁大立炮制冤案,戕害了三条无辜性命,你我岂能自甘堕落,与之混于一谈?”

什么叫无辜?

就是本来正经活着,突然就被抓进了大牢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带着清白出狱的期盼,最终却被押送刑场,在绝望中被一块肉一片肉地割下来,直到浑身血淋淋地哀嚎而亡。

这就是无辜。

张居正不爱喝豆浆,说着话的功夫,只象征性地呷了一口。

王国光听罢,微微摇了摇头:“叔大,我一生行得正坐得直,有些话我不怕说了被陛下听去。”

“人命和人命是不一样的,你我朝臣只认识翁大立,哪见过什么婢女荷?”

“是,刑部是办了冤案,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为官一生,谁能半点不出差错?”

“若是轻易对翁大立论死,以后谁还敢尽心做事?”

“元辅,陛下只是为了削山头,何妨留翁大立一条活路,哪怕夺去文字,流放三千里也好,朝野内外必能盛赞陛下仁德。”

王国光当然不是真怕自己也步了翁大立的后尘,自入仕以来,他还从未行差踏错过。

初为官时所著的一首铭志诗——山西王国光,初任到吴江。若受一文钱,客死不还乡——至今都还常伴王国光左右,眼下就挂在户部大堂之中。

他只是想求情,也就求了。

张居正闻言,缓缓放下茶杯,一时无言。

他当然理解这些老臣,什么荷不荷的,说到底也只有一个名字而已,翁大立才是活生生的人,至少在记忆中见过、谈过、争过。

况且都做到廷臣这一步了,公文里动辄都是死伤千百,三这个数字,恐怕打动不了铁石心肠。

说句心里话,他张居正在乎么?

张居正扪心自问,不免自嘲一笑,他摇了摇头,将王国光的恳求挡了回去:“汝观,不一样的,你若看过卷宗便明白。”

“当初翁大立与张国维,并非行差踏错,而是明知冤情,故意屈打成招!”

“至于以后谁还敢尽心任事……坚持不结案的潘志伊,起复刑部后,想必会比翁大立等人做得好。”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

毕竟公理道义上,翁大立终究站不住脚。

但老友当面,张居正顿了顿,还是补了一句:“汝观,对于你我而言,自然只熟知翁大立;但对于外面的百姓而言,荷才是活生生的人。”

“民心所向,往往在这桩桩件件里面,一如陛下所言,覆舟水是苍生泪。”

“你我廷臣宰持万化,代君牧民,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这下轮到王国光沉默了。

王尚书本就不是能言善辩的性子,此时张居正劈头盖脸一通道义大局砸下来,直让人失语。

好半晌之后。

“唉。”

王国光第二次叹息:“罢了,元辅此来所为何事?”

俨然是揭过了这个话题。

张居正也没有纠缠的道理,顺理成章地说起了此行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国之根基,财政大事,清丈!”

整肃队伍,说到底还是为了做事,不能本末倒置。

皇帝在这一点上,向来拎得很清楚。

王国光闻言,轻轻皱起眉头,直言不讳问道:“清丈能有什么疑难,竟让陛下不方便出面拿主意的?”

除非路线之争,一般业务问题,也只有朝中意见对半开的时候,皇帝才会这副德行。

就像昨日荷案一样,就等着居中裁决。

张居正也没云遮雾绕,直接伸手从袖中拿出数道奏疏:“湖广清丈,诸县为一事起了争执,巡抚衙门代呈御前。”

“陛下看后拿不准,着我与廷臣相商。我看后心里也没底,就想找汝观拿个主意。”

说罢,他将两道奏疏放在茶几上,轻轻推了过去。

清丈主要依赖地方县官去执行,但每名县官性格能力不一,采取的方式也有所不同。

拿湖广举例。

湖广大冶县,就是先让士绅自己清丈,县衙复核——“令自丈而后覆丈”

攸县便要更精细一点,直接搭建了一套基层差役班子,事必躬亲——“群分而班之职,职丈、职算、职书,人各有数,分理属公正,总视属监丈……其田之广轮参差,悉属以绳。”

黄安县最是胆大。

竟然直接把士绅的官田给没收了——“及至万历八年丈量后,一概均做民田起科,别无官田矣。”

总而言之,各县自行其是,若是府内同心协力,最多也就是个互相攀比,要是遇到氛围不好的府,口水仗就来了。

譬如张居正推到案几上的这几道奏疏,便是后者。

张居正将奏疏次第摆在了王国光面前,口中解释道:“先是,陛下怕清查隐户闹出乱子,便金口玉言,免缴丁税三年,三年内暂时将税额摊入了田赋(第188章)。”

“此事随清丈下告各府县后,议论不小,随后愈演愈烈,眼下在地方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王国光眉头微蹙,愈发不解。

他狐疑地看向张居正,问道:“既然是三年内的权宜之计,即行即停,如何又吵得厉害?”

这事他当然知道。

皇帝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隐户隐户,大多是穷光蛋,哪怕清出来也负担不了丁税,这一时的权宜,才显得皇帝老成谋国。

正因如此,他着实不明白地方上有什么好吵的。

张居正闻言,并没有立刻作答。

而是伸出食指,按在了其中一道奏疏上。

张居正看向王国光,神情似认同又似忌惮,轻声道:“江夏知县莫扬,称此策深孚国情,免除丁税,当为永例!”

王国光神情一振!

几乎脱口而出:“胡闹!”

作为三大正税之一,丁税可是国库重要源流,权宜三年不过是为清丈让步!

岂敢定为永例!?

皇帝竟然还郑重其事拿出来议论,是不是不掏空太仓库就心里不舒坦?

张居正没说什么,只是示意王国光看奏疏。

王国光一张脸挤作一团,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拿起张居正按住的那份奏疏。

不满归不满,看还是要看的。

他垂下目光,落在了这份奏疏之上。

看了几行之后,王国光突然发现自己误会其人的意思了,并不单单指免除丁税,其指的是“固定丁税,摊入田赋”之事,定为永例!

莫扬开篇从里甲制度入手,论述其是以赋役黄册和鱼鳞图册为核心,人丁与田产相合。

及至成化年间,丁役加重,土地兼并,以至于里甲逃亡,百姓弃籍,形成了荆襄流民二百余万的奇观!

户口与田亩,自此开始便渐行渐远。

随后便开始论述二者分道扬镳后,哪怕此次度田清户,业已无法恢复旧观。

王国光越看神色越是复杂。

起初还以为是投机的胡言乱语,看到开篇立论时,才多出一份认真,直到此刻,王国光不得不正眼相待。

王尚书认真阅看着奏疏。

张居正则在一旁说起自己的看法:“莫扬说取消丁税,加收赋税之策,深孚国情,着实不算错。”

“黄册记丁,鱼鳞图册核田。”

“偏偏征收丁税的黄册,早在嘉靖以前就逐渐失去效用,到了本朝,更是彻底沦为废纸。”

“以慈利县为例,该县户口攒造,巨奸蟠穴于其中,固有族繁千丁而户悬数口,又有家无子遗而册载几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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