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怔,似乎打算劝几句,然而想到刚才那记响亮的耳光,顿时放弃了,只能唯唯称是。
“第三件事,官家已对王爷和世子生了猜忌,近来楚王府潜入了几名朝廷的眼线,密切监视着王爷的一举一动,王爷心知肚明,也不戳破。”
“同时王爷还打听到,枢密院使曾布奉旨暗中调遣训练了一批中层将领,大约三十余人,不日即将送来世子的麾下。”
“这批将领只对官家忠心,他们是带着目的来的,很有可能在军中渗透拉拢,架空世子的兵权,王爷说此事不可不防,世子当早做准备,无论如何,撑过这半年,一切便有转机。”
赵孝骞心中又是一沉。
终于,赵煦将他的猜忌和提防,摆到明面上了。
赵孝骞甚至都能想到赵煦的下一步计划。
等他的伤势养得差不多后,朝堂里大约便会有人参劾他了,当参劾的声音越来越大时,政事堂和枢密院也该做出适当的反应,这个时候赵煦便只能纳群臣之谏,将赵孝骞召回汴京。
人回到汴京,兵权在不在手里都没有意义了。
赵颢和赵孝骞父子俩都看清楚了这一点,赵颢才会派人送来这个口信,坚持要他紧握兵权不放手。
“撑过半年”的意思,赵孝骞自然更懂。
赵煦的生命已进入倒计时,半年,是赵煦的余生。
半年以后,朝堂和皇位都将面临重新洗牌,那时赵颢谋划多年的人和事,或许终将浮出水面。
而赵孝骞那时若还握着兵权,无疑是一份极为沉重的筹码,说是能够鼎定天下也不过分。
可真到了那时,赵孝骞会怎么做?
此时此刻,赵孝骞自己都不清楚。
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赵孝骞面无表情地道:“还有别的事吗?”
男子继续道:“还有,汴京火器监如今日夜打造火器,王爷猜测至少已造出了十万支燧发枪,和不计其数的弹药,一窝蜂等,过不了多久,官家兴许就要装备汴京上三军了。”
赵孝骞暗叹了口气,他很清楚,这又是赵煦的提防。
当初火器火药的秘方,赵孝骞完全没隐瞒,全都给了赵煦。
这也是赵煦当初对他如此信任器重的原因之一。
如今赵孝骞拥兵十万,赵煦终究还是感到不安了,于是大量打造火器装备汴京禁军,为的就是防备他生出不臣之心,率军回到汴京。
至少在汴京禁军装备了火器后,朝中君臣仍有与赵孝骞分庭抗礼的力量。
今日赵颢传来的口信,一桩桩,一件件,分量都极重。
从这几件口信里,赵孝骞已判断出,汴京朝堂如今已是暗流涌动,气氛陡然紧张了。
赵孝骞并无野心,可他必须拥有自保的底牌。
无论任何人,都不能主宰他的命运,赵煦如是,赵颢亦如是。
“都说完了吗?”赵孝骞语气平静地问道。
“世子,小人已说完了,王爷带的口信就这些。”男子恭敬地道。
“你可以走了。”赵孝骞挥手打发他离开。
男子跪地行礼后,跳下了马车,身影消失在人海里。
马车仍停在原地,赵孝骞盘腿坐在马车内,神情凝重思索许久。
马车外的陈守和贾韭等禁军也不敢打扰,继续围着马车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赵孝骞突然道:“贾韭,你进来。”
贾韭登上马车,单膝跪在赵孝骞面前。
赵孝骞淡淡地道:“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带人在真定城到析津府之间,找到一个偏远无人的地方,这个地方要求方圆数十里内荒无人烟,大山也好,峡谷也好,都可以,地理环境好坏,我不挑。”
贾韭是死士,死士有个优点就是凡事只管执行,不问原因。
于是贾韭非常利落地道:“是。”
“另外,再给我搜罗一批铁匠,要求身家清白,准备一万斤生铁,都送去那个偏远的地方随时待命。”
“是。”
“需要的一应钱财,我让夫人从郡王府账房支给你。”
“人手不够的话,你派人跟我父王说,让他从手下那些见不得人的人才里拨一批给你。”
赵孝骞盯着贾韭的眼睛,缓缓道:“此事绝密,任何人都不准透露,包括我父王,你能做到吗?”
贾韭垂头,面无表情但语气坚定:“小人的命,从此以后便是世子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