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想走,早就走了。
“去西域!”
李泰眼睛亮得吓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我前些时候听说了,大食国进攻西域,被打了回去。”
“我们可以从西域去大食国,这样就算是李承乾当了皇帝又如何,难道他还能派兵攻打大食,把我们抓回来吗。”
李泰越说越是心动,整个人突然就感觉有了希望。
“四哥!”
李治突然提高声音:“你知道西域有多远吗,你知道要走多久吗?”
李泰一愣,摇头道:“不知道。”
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大唐中心,去过的地方屈指可数,最多了解洛阳,毕竟父皇给了他在洛阳不少赏赐。
对于更远地方的情况,仅仅只是‘听闻’。
李治说道:“去西域,至少数月,四哥觉得数月的时间,我们能逃过李承乾的追兵吗。”
“他当了皇帝,所有人都想得一份从龙之功。”
“不说西域都护府的郭孝恪,就算是我们去了大食,大食也不见得会庇护我们。”
李治心若死灰,现在的局面,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情况。
眼看着李承乾就要败了,他都想好自己要成为新的太子,怎么突然就给他赢了。
李靖跟李勣的对话很清楚,那么大的爆炸,玄武门肯定是扛不住的。
而李承乾的火炮。
就像是李泰说的那样,禁军数目再多,也挡不住。
“他会杀了我们的……”李泰的声音像漏了风的风箱,“父皇当年就是这么做的,大伯四叔的儿子,一个都没留……”
他突然跳起来,踉跄着外冲:“我不管!就算躲进突厥,我也不能留在长安等死!”
李治望着他的背影,缓缓闭上眼。
“四哥!”
李治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死寂的平静:“留一份体面吧。”
李泰的脚步顿住了。
——
玄武门。
当烟尘彻底散去的时候,三百门火炮已经逼近。
“太子教令!”
“开炮!”
没有任何的迟疑,三百门火炮同时喷吐火舌的瞬间,天地仿佛都被抽走了声音。
先是撕裂空气的尖啸,像数万只饿狼同时亮出獠牙,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轰鸣,脚下的土地被掀得剧烈颤抖,城墙再次摇晃。
最前排的禁军像被狂风扫过的麦浪般成片倒下,一连串的火光在禁军之中闪烁,巨大的气浪掀飞大量的士兵。
“呕——”
长孙无忌扶着墙剧烈干呕,他见过战场上的尸山血海,却没见过这般如同天罚的景象。
禁军阵线撕开的缺口,那里的士兵正踩着同伴的尸骸往后退,手里的长槊抖得像风中的芦苇。
“陛下!快撤!再等下去就来不及了!”房玄龄的声音劈了叉,白的胡须上沾着尘土,他拽着李世民的衣袖往里拉。
李世民却纹丝不动,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落在玄武门废墟后那三百门还在冒烟的炮口上。
火炮的轰鸣声里,他仿佛听见了武德九年的箭矢声。
当年他站在同样的位置,看着尉迟恭提着建成的首级驰来,那时的血腥味和此刻的火药味竟如此相似。
“撤到哪里去?”
李世民的声音很轻,却盖过了炮声:“撤到太极宫?看着他用火炮轰塌太极殿的梁柱?还是逃离长安,让天下人笑朕是丧家之犬?”
“陛下!留得青山在……”长孙无忌的话被再次轰鸣的火炮声打断,恰是一枚炮弹擦着角楼飞过去,将一块螭首石雕炸得粉碎。
碎石溅在李世民的龙靴上,他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无忌,玄龄,你看那些炮口。”
李世民忽然指向远处,喷吐着火光的火炮。
“当年朕用玄甲军踏平窦建德时,以为天下再没有挡得住朕的军队。可现在……”
他轻笑一声,笑声里裹着看破一切的淡然:“太子却造出了比玄甲军更厉害的东西。”
房玄龄的心猛地一沉。他看懂了陛下眼神里的东西。
那不是恐惧,是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就像当年玄武门之变的那天,先皇李渊在海池龙舟上放下鱼竿时的眼神。
何现在的陛下,如出一辙。
恍惚中,陛下的眼神跟先皇逐渐重迭,长孙无忌狠狠摇头,甩开了这幻觉,声音里带了哭腔:“陛下是天子!是大唐的根基!”
“就算玄武门丢了,咱们还有关中,还有河北!只要陛下在,就能重整旗鼓!”
李世民闻言,轻轻摇头:“重整旗鼓?”
他转头看向长孙无忌,问道:“你说,当年父皇身边,是不是也有人这么跟他说。”
“也不知道当年父皇是怎么回答的。”
“如果父皇选择重整旗鼓,还会有今日强盛的大唐吗。”
说到这里,李世民望着玄武门的硝烟,这弥漫的硝烟中,他似乎看到了李承乾的身影。
“这是报应吗!”
“当年朕杀建成元吉时,也以为这是唯一的路!”
李世民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可现在才明白,帝王家的路,从来都是用血铺的。他要走这条路,朕拦不住,也不必拦了。”
这一刻的李世民,对当年父皇李渊的情绪,感同身受。
杀了李建成跟李元吉,就真的没有选择了吗。
不,不是,只是那时的大唐经不起折腾。
但是现在,李世民不想去折腾这盛世大唐了。
房玄龄看着陛下鬓角的白发在风中颤动,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位叱咤半生的帝王,不是不想走,是不能走。
就像当年先皇不能从龙舟上逃走,陛下此刻也不能,不愿从这片他亲手打下的土地上逃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