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通眼底闪过一丝鄙夷,面上却叹道:“夏帅威名,天下皆知。不过刘司马也不必过于惊恐,他如今注意力在稳定潞州,一时半会儿查不到这里。只要您不露面,等……”
他的话还没说完,静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王通皱眉:“何事?”
门外传来心腹压低的声音:“管事,庄外……庄外好像有些生面孔,已经转悠两天了。今日似乎还多了些。”
王通脸色微变,霍然起身,走到窗边,借着缝隙向外窥视。庄外山林寂静,看不出什么异常,但他心中那股不安却骤然加剧。
刘仁也听到了门外的话,顿时面如死灰,一把抓住王通的胳膊:“他们找来了!是不是?他们找来了!王通,你快想办法!快啊!”
王通被他晃得心烦意乱,一把甩开,强自镇定道:“慌什么!或许是过路的客商,或许是郡中衙役例行巡查!我这就派人去打听清楚!”
他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这怡心庄位置隐秘,等闲人绝不会在此盘桓两日。难道消息真的走漏了?夏林的人,这么快就摸过来了?
他立刻唤来两名得力手下,低声吩咐他们从庄后小路出去,分别前往郡城和太原报信,并打探庄外那些生面孔的底细。
然而,半个时辰后那两名手下竟先后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管事,后山小路……被人堵了!明晃晃的官兵,穿着禁军的衣服,说是奉太子令,封山清查叛党余孽,许进不许出!”
“去郡城的方向,官道设了卡子,盘查极严,我们的人还没靠近就被拦回来问话!”
王通听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手脚瞬间冰凉。
许进不许出!太子令!
这哪里是封山清查,分明就是冲着怡心庄来的!他们已经被围了,成了瓮中之鳖!
刘仁听得真切,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他瘫倒在地,涕泪横流:“完了……全完了……夏林……是夏林……他从不虚言……”
王通脸色铁青,在室内急促地踱步。庄外已被围住,信送不出去,太原主家得不到消息,如何应变?庄内粮草虽可支撑数月,但被朝廷大军围困,光是这压力就足以让人崩溃。而且太子和夏林既然已经锁定了这里,强攻恐怕就在旦夕之间!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王通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刘司马,为今之计,只有委屈你了。”
刘仁惊恐地抬头:“你……你想干什么?”
王通蹲下身,盯着他的眼睛,声音阴冷:“你得走!趁他们还没完全合围,我派人护送你,从庄内密道出去!密道出口在十里外的山涧,只要出了那里,天高海阔!”
刘仁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好!好!我走!我这就走!”
王通心中冷笑,这密道确实存在,但出口是否安全,他此刻也无法保证。让刘仁走,一是赌一把运气,二来,刘仁一旦在外面被擒或身死,很多事情就成了无头公案,更能吸引朝廷的视线,为他王家争取斡旋的时间。
片刻之后,刘仁换了身仆役衣裳,在王通两名忠心护卫的陪同下,战战兢兢地钻进了庄园假山下的密道入口。
看着入口缓缓合上,王通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与狰狞。他回到书房,匆匆写下一封密信,用火漆封好,唤来一名豢养多年的死士。
“想办法,无论如何,把这封信送回太原主家!告诉他们,篱笆扎紧了,小心野狗钻进来!”
他此刻只能寄希望于主家能及时应对,哪怕断尾求生,也要保住王氏根基。
然而,王通不知道的是,他派出的死士刚凭借高超身手潜出庄园不到二里地,便被一张从天而降的大网罩住,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就被卸了下巴,搜走了密信。
与此同时,怡心庄外一处高地上,夏林举着个单筒望远镜,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庄内隐约的慌乱人影。李治站在他身侧,虽看不清细节,却能感受到那股山雨欲来的紧张。
一名斥候校尉快步上前,将那份密信呈上:“殿下,夏帅,庄内潜出一人,已被拿下,搜出此信。”
李治接过,拆开火漆,快速浏览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冷意:“父亲,他们果然慌了。这王通让他们家小心野狗,倒是会比喻。”
夏林放下望远镜,嘿嘿一笑:“哎呀,无所谓啦。”
他转头对那校尉道:“去,把咱们请到的那几位粮商、盐商老爷,还有刘仁那位吓破了胆的管家分别带上,到庄门前亮个相。再找几个大嗓门的弟兄,对着庄子里喊话。”
“喊什么?”校尉问道。
夏林摸了摸下巴,语气多少有些戏谑:“就喊:太子殿下有令,只诛首恶,协从不问。庄内人等,限一个时辰内,弃械出降,可保身家性命。逾时求饶无用。”
校尉领命而去。
李治看向夏林:“父亲,真要强攻?”
“吓唬吓唬他们。”夏林浑不在意,“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这帮家伙惜命得很,里面粮食再多,被大军围着,担惊受怕几天,自己就得内乱。咱们等着看戏就行。”
不多时,怡心庄外响起了洪亮的喊话声,伴随着被俘粮商、管家等人惊恐的哭喊和求饶声,清晰地传入了庄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庄内顿时一片死寂,随即骚动之声四起,压抑的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王通在书房内听得真切,脸色煞白,一拳狠狠砸在桌上。
他知道最坏的情况已经来了。
而太原主家那边,此刻恐怕还蒙在鼓里。他这处经营多年的暗桩连同里面可能牵扯到的诸多秘密,已然暴露在太子与夏林的刀锋之下,俨然成了惊弓之鸟,瓮中之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