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后,孟呦呦听见那个小男孩明显降低了音量的疑问声:“妈妈,前面那个姐姐好奇怪哦,嘴巴是笑着的,但是她的眼睛看起来很难过。她怎么了?她……”
那位母亲大概是立刻捂住了小孩的嘴巴,只匆匆敦嘱一句:“别乱说话。”
周围几乎所有人都在哭,有人高声,有人低泣,个个神色哀戚。而孟呦呦面上表情匮乏,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参加一个关系浅薄的朋友、或交情过时的旧相识的葬礼,表现得不痛不痒。
就连方才碰见了汪团长,他也只是看了她几眼,然后轻描淡写地招呼一句:“小孟也来了。”
没有像安抚其他几位烈士伤心欲绝的妻子、恋人和丧子心痛的老母亲那样,开口安慰她。
所以,孟呦呦以为自己表现得很好。
她全程都没有哭,没有掉下一滴眼泪来,甚至想起来的时候还会有意识提起嘴角笑一笑。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不愿看见她流泪,他会不放心。
可为什么,这样一个不过几岁的毛头小子只瞧了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很难过呢?
小屁孩肯定是在胡说八道,孟呦呦想。
身边逐渐有人开始走动,哀乐再次响起,仪式进展到下一个环节,人流汇聚着向前方绕行一圈。
孟呦呦选在这时候退出了礼堂。
没成想,崔妍竟追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叫住他。
孟呦呦停在原地,转过身等待。
崔妍小跑到她面前,气都没喘匀,一上来二话不说,先是朝她深深鞠躬,紧接着闷头道出一句:“对不起。”之后,便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既无前言,也无后语。叫人一时理不清她的这句对不起,指向为何?那条手串、那碗粥、还是什么……
孟呦呦错愕之余,略微沉吟了几秒,大致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她依旧没有正面表达原谅与否,只是平静道:“我想他一定希望你能过得好,所以……我也希望你未来能拥有一个光明美好的人生。”
这是孟呦呦的真心话。
“至于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以后好好照顾姥姥和姥爷,好好经营自己的人生,生命是特别宝贵的东西。
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很多人的生命每时每刻都处在危险当中,他们拼尽全力想要活下来,却苦于没有机会。
所以,不要再轻易放弃了。”
说完最后一句,孟呦呦没再停留,径自转身离开。
却再一次被身后人叫住。崔妍慢慢直起腰来,凝视着眼前女孩孤伶的背影,开口问道:“那个,仪式结束后,我和姥姥姥爷待会儿要送青山哥去火化场,你要一起去吗?”
孟呦呦没有转身,亦没有回头,她提步继续向前走,畅快回:“我就不去了。”
因为我今天的勇气和力量都已经用完了,不能保证接下来的表现如何。万一功亏一篑了呢?抱歉,我没有信心。
距离越来越远,崔妍改用喊的:“青山哥在留给姥姥的遗书里写,他想去陪林姨,让我们把他葬到南榆山。你以后要是想去看他,不知道地方在哪,可以来找我,我带你去。”
“好,我记住了,谢谢。”风把她的声音吹得很轻,进而又飘散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