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寂静在两人中间弥漫……
屋檐上的滴水连成一线,在青石台阶上砸出细碎而单调的声响。
窗外雨打芭蕉,噼啪声如鼓点般催逼人心,越敲越急。
李肇最终绕过檀木几,停在薛绥面前。
居高临下。
两人之间仅隔着单薄的锦袍轻衫,咫尺之遥却似隔了万重青山。
“抱歉。”薛绥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
“贫尼本没有算计太子殿下的心思。今日之事,借力打力,顺势而为罢了。”
李肇冷笑。
仿佛薛绥说的不是一句话,而是一个巴掌,狠狠掴了他脸上维持的面具,也撕碎了那些粉饰太平的遮羞布。
“郭照轩的罪证,驿卒的喊冤,牌坊上的血书,还有那些恰到好处出现的苦主……薛平安,你告诉孤,这不是算计是什么?你当孤是瞎子?还是傻子?”
薛绥几不可察地撇了撇嘴。
李肇应当恨她的,恨她种蛊,恨她利用。
毕竟睚眦必报,才是太子本性。
要是往常,她倒是有心情与他唇枪舌剑一番。
可今日她受了伤,那点麻痹感正顺着血脉往上爬,让她心烦意乱,也格外懒怠。
她垂下眼睫,看着自己放在膝上、微微蜷起的手指,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敷衍。
“殿下说是,那便是吧。贫尼本也不是什么好人,太子殿下要如何定罪都使得——只是,郑国公府罪证确凿,蛀虫已除,于国于民有利,往后殿下肃清朝纲,路也更顺些……”
李肇轻嗤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讽刺。
“你倒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为国为民?薛平安,收起你这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你心里装的,从来就只有你自己的血海深仇。”
薛绥微微皱眉。
喉间那股熟悉的痒意又悄然攀爬上来,带着细微的麻,被她强行压下。
“殿下知道就好,贫尼无话可说。”
她微微侧过脸,避开他过于灼人的逼视。
“那便别说了。”
李肇忽地倾身向前,手掌撑在她身侧案几,将人圈在臂弯间,指腹擦过她手背的肌肤,酒气混着沉水香扑来,呼吸温热,呵得她耳廓发烫……
“我们且做点什么……?”
薛绥心尖一颤。
窗外,雨势似乎更急了些,芭蕉叶被砸得噼啪作响。
蓦地!
李肇俯身,右手猛地探出,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蛮力,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那力道极大,如同冰冷的铁钳,瞬间收紧。
指尖带着西疆风沙磨出的粗粝,擦过肌肤时激起一阵战栗。
“殿下醉了。”薛绥猛地偏头。
“孤清醒得很。”李肇逼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额角。
“清醒地看着你,如何用一副慈悲面孔,行那刀刀见血的算计。”
“唔……”薛绥猝不及防,腕骨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她眉心骤然蹙紧,低低地闷哼了一声。
她清晰地感受到李肇掌心滚烫的温度和粗粝的薄茧,以及那几乎要捏碎她骨头的可怕力道……
也能闻到他身上沉水香混着酒气的味道,温热地拂过耳畔,像烙铁烫过丝绢,让她情不自禁瑟缩了一下脖颈,心口发紧。
但更要命的是,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扯动了她左臂的伤口。
她脸色瞬间褪尽血色,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殿下自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