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商王武丁
世界有三大象形文字,分別是埃及巴塞塔地区的“圣书”;两河流域的苏美尔文;以及眾人所看到的甲骨文。
发展到今天,现代汉字已经不能说是象形文字,但仍然有不少文字,可以看得出和甲骨文的相似之处。
像是“日”、“戈”、“田”等较为简单的字,其演绎歷史都是很直观的。
即便是洋教授凭直觉来看,也能大概估计到什么意思。
余切在介绍这些字时说:“我相信我们的祖先来到现在,也有一些字可以认识,反过来也是这样。”
一位来自华盛顿大学的教授很有情商道:“这是不是像你们的文学?源远流长,传承至今。”
他讲这句话,是因为知道余切是作家。
余切回道:“这个比喻很好。这让我想到了文字的用途,一开始是纯粹的工具,商人用它来记录歷史,或是进行占卜活动,他们倾听神灵的声音。”
“但只听到神灵的声音是不够的,於是,出现了专门为抒发个人感受而创作的诗歌。”
“《弹歌》?”那位华盛顿大学的教授说。
余切对这个並不了解,他老实说:“麻烦您指教我。”
华盛顿大学的教授先做一番自我介绍:“我中文名是司礼义,本来是一名神父。三十年代我在中国的北方传教,对当地的民俗產生了兴趣,逐渐转变为一个甲骨文学者。”
司礼义在甲骨文圈鼎鼎大名。
余切知道这个人,只是不认识他的样子。
此人著作不多,但十分关键,被认为是西方甲骨文研究第一人。74年他写了一篇《商代下辞语言研究》,在西方学界堪称是“孤篇压全唐”,而且创造了个“司礼义准则”一一他认为甲骨文有情態用法。
情態用法是个啥?
简单来说,商人卜卦那些问句,並不是对神灵发问,而是个人的情绪表达。
这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用,其实不然。84年末在杭城会议上,余切用苏美女作家恩赫杜安娜创造出“!(我)”这个字的故事,来激励其他作家写有人情味的小说。
在场很多人都惊讶起来。胡后宣向前一步道:“原来是司教授!欢迎你来安阳。”
司礼义笑道:“人们一般以为,中国最早的诗歌是《诗经》,不是的,那是诗歌的总集。《吴越春秋》有一首诗歌叫《弹歌》,全文就八个字,相传是上古年间流传而来,我认为也许要追溯到原始社会的时代,比如石器时代。”
余切不知道,在场的胡后宣是知道的,他当场背出来那八个字。
“断竹,续竹。飞土,逐穴(rou,四声)。”
周顾成替他解释:“这首诗歷代都有文学家来考据,有人认为甚至远到三皇五帝的阶段。我认为它是部分可信的,可惜未能找到证据。”
胡后宣接著道:“把竹子砍下,製作狩猎工具。把泥弹装到弓上打出去,一旦打中,就向猎物奔去。余切,你来分析这首诗妙在哪里?”
余切略作思考,总结道:“八个字描写了从製作工具到打猎的全过程。诗歌不自觉有『省略”的部分,没有主语,场景之间的次要过程也省略。”
“每句都以动词来开头,这就让人用联想弥补了次要场景。两字一顿,符合韵律。”
余切伸出四个手指头:“四句话,四个特点。”
司礼义道:“如果我能在写论文时,像你一样的会做分析,我想我的学术產量並不会那么少。
我缺少作家那样的感染力。”
眾人听到这都笑了。
谁说老外不通人情世故的?
这老外情商真高,怪不得能做教授。
原先那些对余切不满,可最终没有站出来的人,到这不免冒出一身冷汗,暗自觉得庆幸。
之后几天,正如胡后宣所倡议的,每个人都做了一些贡献,
余切自然不必提,来自其他国家的学者们,则想方设法的写了一些通稿,用以讚嘆甲骨文的辉煌。
大部分人写的是水文。
他们拿钱办事,有奶就是娘。所以频繁的把甲骨文和《地铁》联繫到一起,和世界语打擂台,
宣称这是“末世语”。
这是哈珀想要看到的。
而像司礼义这样的专业甲骨文学家,则在考察期间深入研究商代物料,准备重新修订他写的《商代通史》。
《商代通史》是一本用於西方大学对“中国商代”入门的教课读物,由哈珀代理。事实上,除了名家典籍之外,哈珀主要的事业线是科普读物和教材。
在西方学界有个出版商和教授的利益链条。大学教授要求学生购买指定的昂贵专业书籍,违者被驱逐出教室,甚至被起诉上法庭;而出版商则在物质上儘量满足那些教授的索取。
唯一受害者大学生怎么办呢?
他们可以去贷款买教材,加上学费,只需约二十年即可还清。
余切问司礼义要如何修订?司礼义很客气道:“商代比我想像中更加发达。周和胡都有他们自己的研究,其中一些是可以介绍到美国来的。』
“余,你也应当算作甲骨文大家。因为你向西方人科普了这一种文字,使它变得流行,对我来说也是很有益的!”
与此同时,加州大学同样有个吉德煒教授,对安阳殷墟的文物大为吃惊。
吉德煒本来是学欧洲史的,后做了三年时间的编辑和撰稿人,当时的学界竞爭已经非常激烈,
欧洲歷史是个香饶饶,根本没有吉德煒什么事情。
你说研究日本文化行不行呢?
也不行,日本经济发达后,也有很多人卷。
六十年代,吉德煒为了找个有编制的清閒生活。最终他转向研究古代中国,专攻西周和商代的经济,这次吉德煒抓住了一片蓝海,全美几乎没有人对那些巫术一样的字有兴趣。
在美国,至少有二十八家公立、私立博物馆,或是个人收藏家握有甲骨文碎片,而这在此前並不太受欢迎。
一直以来,更受西方大眾青睞的是埃及、巴比伦等文化,阿拉伯歷史都要比东方歷史更热门。
於是在博士毕业后,吉德煒便拿到了加州大学的职位。
吉德煒谈到自己这段歷史时,对余切很坦诚:“我一开始並不热爱中国,也谈不上热爱中国文化。可是我现在真的热爱中国文化,因为我要靠这个吃饭。”
“中国发展的越好,我的研究越有价值。”
不要再和我说立场,我只有一个立场,我全心全意捍卫商人和西周人的价值观和利益!
吉德煒没有这样直白的讲,但他確实是这个意思。
余切顿时懂得了,为何如今有许多学者是“河殤派”,真的有钱可以拿。
他忽然想起,《红楼梦》的演员张明明去了uc|学计算机,这正是加州大学下面的一个分校。
据她说在加大有学生组织起来的余切书迷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