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连忙让人将他们迎了进来。
萧韺先是关心了下裴元的伤势,随后颇有些唏嘘道,“我叔父这一走,也算人走茶凉了,各处都不太给面子。里里外外的事情,都照应不上了。”
裴元有些奇怪的问道,“萧兄怎么说起这个?”
萧韺神情有些复杂的说道,“李璋的侄儿李进,已经被安排进旗手卫了,他让我向千户致谢。”
裴元想了想,大致有些明白了。
裴元越过萧韺帮着李璋的侄儿补了实缺,这自然会让那些原本的萧党,觉得萧家现在靠不住了。
而裴元能委托司礼监掌印陆訚办事的行为,无疑会让那些落水狗,产生自己只要紧跟裴元,也是曲线赢家的错觉。
萧韺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办法。
裴元对这信息来了兴趣,立刻追问道,“李璋还说别的了吗?”
萧韺摇头,“没有,就是让我向你转达谢意。”
想着当时的情况,又补充了一句,“对了,还说近些日子,就能向千户当面致谢了。”
近些日子?当面致谢?
裴元心中一动,已经有了猜测,八成是李璋已经把信递给皇后看了。
而且,也向裴元积极表达了,近期就能促成他入宫一行的事情。
虽说之前已经有了判断,但是皇后在看到那封信之后没有声张,这就让裴元有些鼓舞了。
只要她也心有忌惮,不再那么高高在上,彼此间就能有交易的基础。
等到萧韺离开,排在后面来见的人,就有些让裴元出乎意料了。
来人竟然是之前的仪制郎中刘滂。
裴元想着自己和这位刘兄的往来,一时有些摸不清头脑。
虽说自己向他卖了几个人情,关系也还不错,但是他一个文官,又是清贵的礼部官员,跑来找自己一个锦衣卫做什么?
好在云不闲他们那些伤兵已经被挪到其他佛堂里了,这会儿堂中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裴元便让人将刘滂直接请了进来。
刘滂先是惯例的寒暄了几句,又问了问裴元的伤势。
得到了裴元“一切都好”的自吹自擂。
刘滂接着就急不可耐的恳求道,“愚兄遇到了一个难处,唯有贤弟能够解围,若是贤弟有暇,还望助我一臂之力。”
裴元听了,就知道李士实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刘滂的职位已经正式调动了。
他装作不知的疑问道,“主客司?刘兄不是在仪制司吗?”
刘滂有些尴尬的说道,“就是主客司。之前贤弟向我提了少宗伯有可能会去丁忧的事情,愚兄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按照贤弟的意见,先暂避锋芒,免得在大宗伯面前碍眼。”
“所以前些日子,愚兄得了个机会。就趁机把差事,转到了主客司。”
刘滂说着的时候,还不时看看裴元。
这本就是裴元的建议,裴元当然不会讥笑刘滂。
再说趋利避害乃是人之本性,裴元一个外人,有什么好去诟病的。
裴元跳过这个话题,直接问道,“若是刘兄在仪制司,咱们两家的差事还有些交集,可是刘兄都已经去主客司了,咱们两家的差事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及,只怕小弟有心无力啊。”
刘滂连忙道,“贤弟过谦了。愚兄要借的是贤弟的虎威,和贤弟的公事无关。”
裴元有些诧异的询问道,“这是怎么说?”
刘滂这才叹道,“原本愚兄还以为主客司是清闲差事,没想到才刚刚接手,就出了许多事情。”
说着,刘滂倒苦水一般,向裴元诉说道,“先说那朝鲜使团。”
“去年的时候,他们向天子进献的表文无礼,因为言语不恭,被礼部驳回。本以为他们会吸取教训,感念天子恩德,可是没想到他们不知悔改,这次又惹出事来。”
裴元略一想,大概就知道刘滂先提的那件,应该是历来就有的“表笺风波”了。
朝鲜虽然称臣于大明,但是时不时的就喜欢在表文上搞点小动作,想要偷偷的自嗨一下。
那次的事情激怒了礼部,后来被照子哥压下,只是遣使斥责。
没想到大明的一时宽容,换来了朝鲜使团的越发亢奋。
裴元问道,“这次他们又如何了?”
刘滂咬牙道,“前日我领他们的使节见天子时,朝鲜使节误以‘殿下’称呼当今。当时朝臣皆怒,为兄见出了这等事,也是汗出如雨,彷徨震恐。”
“幸赖天子大度,大笑着缓和道,‘彼乃小邦人,言语有差何足怪!事情才总算是当场没有闹开。”
“只是这等事情既然出了,少不得就要有人出来担责任。”
“愚兄恰恰接手了藩臣朝贡的事情,恰好受到牵连。现在已经有御史上书弹劾了,而且还不知道等到大宗伯和少宗伯从贡院出来后,会怎么责罚为兄了。”
裴元听了不由冷笑。
朝鲜作为大明的藩属国,对大明天子自然应该称“陛下”,对朝鲜国王称“殿下”。那使节一句误会,就使大明与朝鲜亢礼。
要是心性粗疏大大咧咧的,可能就不当回事儿了。
但是历观朝鲜以往的举动,这种在礼制上偷偷摸摸的僭越,早已经屡见不鲜。
这种偷偷摸摸的僭越,或许于大明无损,但是如果能成功一次,就足以让朝鲜上下暗爽的集体高潮了。
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这上千年来朝鲜和中原王朝的交往,那就是。
——偷偷摸摸的试探,痛哭流涕的谢罪,下次还敢。
朝鲜国对大明的偷偷摸摸,自然也不止这一次。
单就正德年间,朱厚照刚刚继位的时候,朝鲜国就整了个大活。
按照惯例,大明有了新的天子,要向藩国派出使臣颁布正朔。大致就是,通知一下,从明年开始,以后你们就过正德年了,不要再用弘治年号了。
结果朝鲜听说大明新换了个小皇帝,也不知道哪根筋出了问题。
“国王迎诏,不郊迎,不道跽。”
也就是说,朝鲜国王没有出城迎接诏书,也没有跪在道边等待使者。
这礼貌吗?这简直太过无礼了!
随从出使的翰林侍读徐穆见马上要出外交事故,立刻上前援古证今,反复折辩,最终才让朝鲜国王的试探缩了回去。
只是这样的试探,本身就伤到了大明的颜面。结果如何,也不过是在竭力挽救局面罢了。
能够在挑衅大明后,平平安安的缩回去,更是助长了他们“下次还敢”的气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