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抬轿的力士,一时竟不知道是该接着往前,还是就停在那里,只能求助的向陈心坚回看过去。
陈心坚心中暗骂一声,这他能拿什么主意?
陈心坚只能给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他怕宋春娘和裴元直接在轿子里撕起来,再说出什么口不择言的话,赶紧向前后呵斥道,“愣什么?吹奏起来!”
前后两端的人正窃窃私语,见陈心坚发怒,赶紧又继续吹奏起喜庆的乐曲。
正在那些抬轿力士们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那轿晃了一下,就见裴千户狼狈的从里面出来。
几个力士下意识向裴元脸上看去,想看他有没有被挠。
好在陈心坚一直注意着周围的人群,见状立刻上前,扯住裴元的衣袖一边遮挡着,一边护着他快速向后面那原本要迎接新娘子的轿上。
裴元刚才被宋春娘喝破,一时有些面皮无光,正觉得尴尬间,见陈心坚处置得当,便有些狼狈的上了另一个轿子。
轿帘落下,裴元缓了好一会儿神,总算觉得好了些。
见轿被抬动,这才偷偷撩起一点轿帘,向前方的轿子看去。
那轿已然被抬着继续向前,只是不知道轿内的两人如何了?是在互诉衷肠,表白心意,还是如裴元所愿的被添了堵。
想到这里,裴元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卑鄙了些。
既有些悔恨,又有些自惭。
裴元一时脑中空空,只盯着前面看。
那轿子上彩绣轿衣摇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宋春娘在明照坊的府前。
那里早就有锦衣卫和西厂的弟兄们围簇着说笑,见到迎亲队伍回来,一时鼓乐齐鸣,鞭炮响动,欢声笑语。
裴元想起自己的小丑行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出现在这里。
与此同时,他也越发的关注前面轿上的两个。
这会儿裴元心中已经满是悔恨,刚才不该阴暗的去坏她们的好事。
正在裴元不知该如何补救的时候,前方已经落轿。
裴元所在的这个轿子,原本是新娘子要坐的,虽说这会儿是裴元在里面,也不好太过惹眼,便一同落轿了。
接着,就有仆役到裴元轿前铺上红毡。
陈心坚低喝了一声,“前边。”
仆役们不解其意,陈心坚立刻横眉竖目起来。
那些仆役只能一头雾水的将红毡又挪去前边的轿子。
红毡上绣有彩纹,有三尺多长的几块。
以宋春娘的财力,倒不是用不起整条的长毡。
只不过这红毡乃是给新娘子踩的,需要依次铺上,次第向前,取得乃是传宗接代,香火延绵之意。
裴元的轿子是在后面的,视线被遮挡了不少。
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穿着小一号吉服的宋春娘脸上带笑,亲密的挽着盖着红盖头的张芸君下了轿子。
不管是锦衣卫里的弟兄还是西厂那些番子,自然都知道宋春娘是女子的事情。
对她的娶妻的事情,倒是看热闹的心思居多。
见宋春娘大模大样的牵着一个身段不错,举止大方的女子向门前,一时都起哄了起来。
宋春娘哈哈一笑,对那些人的起哄,丝毫没有在意。
她牵着盖着红盖头的张芸君跨过一个马鞍,满是期待的向府中行去。
陈心坚见众人拥簇哄笑着,跟着两位新人进府,就连那些鼓吹和送嫁妆的队伍也都迎了进去,这才凑到轿前,低声道,“千户,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裴元心中郁闷,正坐在轿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便听有脚步声渐近。
裴元撩开帘子,见是宋春娘府上的管事,那管事赔笑着对陈心坚道,“我家主人见裴千户未到,特意邀请千户去喝喜酒。”
陈心坚拿不定主意,凑到轿前又小声问道,“千户?”
裴元这会儿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宋春娘还会好心的邀请她同赴巫山之会。
只是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难免会被她嘲笑一辈子。
与其如此,还他妈不如被当是狗呢。
裴元默默给自己打气,精神点,别丢分,你是好样的!
默默说了三遍,才开口道,“宋总旗的好事,本千户自然该到场。你且去吧,我这就来。”
听了裴元此话,那管事倒没什么,陈心坚和周围护卫的锦衣卫、抬轿的力士都投来佩服的目光。
几人这一路,早已经根据宋春娘那简单的几句,脑补出了大部分的内容。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狗东西在轿里偷上宋总旗的女人当场被抓,竟然还能这么硬气的跑去观礼。
他可真不是人啊!
很快,裴元就心理调适完毕,下得轿来。
一直紧张的为裴千户危机公关的陈心坚,立刻在裴元脸上扫了一眼,接着放下心来。
还行,没挠。
裴元随即带着那几个贴身的锦衣卫进了府中。
裴元原本还打算低调的先观察下形式,但是宋春娘的婚礼如此离经叛道,请来见证的,当然都是自己人。
那些千户所的锦衣卫,以及西厂的众人,见到裴元过来,一个个都连忙凑着上前奉承,让门前这一带,很快成了场中的焦点。
裴元想着刚才的事情应该还是被不少人听到了的,一时间竟然颇有些被千夫所指的错觉。
锦衣卫们很快拥簇了裴元到了正堂中。
裴元见宋春娘不在,总算才松了口气。
向人问时,得知是带新娘去新房了,要等到婚礼吉时,才会出来参拜。
很快,知道裴元到来的宋老镖头殷勤的迎了过来,刻意的恭敬了几句。
裴元坐着有些难熬,目光四顾,倒是发现了一个意外的宾客。
正是东厂提督张锐!
裴元迅速的理了下和张锐的关系,发现自己在早期本着和张锐“求同存异,共同发展”的想法,并没有怎么得罪他。
后来张锐为了帮张永暗算了自己一下,让自己去诬陷夏皇后。
那件事裴元顺利搪塞过了,并没有当面和张锐撕破脸。
后来裴元暗算张锐,建议朱厚照派人去江南监税的时候,也是捧着东厂说的。
明面上,双方倒是没有什么矛盾。
只可惜,这个本来可以在正德年间狠狠搞风搞雨的东厂提督,似乎背运了一点,结识了一个不该结识的朋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