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听了有些无语,“不会又都跑来请旨吧?”
尹生小心翼翼道,“夜开宫门毕竟是大事,没有陛下亲自下令,谁敢妄为?”
朱厚照顿时打了退堂鼓。
他想了想,隨即对裴元道,“你滚去旁边的弘德殿对付一晚吧,明早开宫门再出去。”
“这……”裴元犹豫了下。
弘德殿乃是乾清宫的配殿,朱厚照有时会在那里小憩或者会见大臣。
但这毕竟已经是在后宫內部了,上次裴元留宿在宫中的时候,也只是住的武英殿的配房。
那一块整体还属於外朝的范围。
裴元正想著该怎么表达对皇权的敬畏,表示自己诚惶诚恐不拉不拉的。
谁料朱厚照又补了一句,“赶紧滚,看见你就烦。”
尼玛,滚就滚!
裴元当即谢恩,在一个小太监的带领下去了旁边的弘德殿。
弘德殿和乾清宫乃是君臣相辅的建筑,两者比邻而居。
这会儿殿中乌黑一片,那小太监用灯笼一撩,稍微照亮了里面的情景。
里面有朱厚照往常小憩的龙榻,只不过裴元不敢僭越,也不敢真大模大样的在这睡了,於是只能找了个蒲团垫子,打算稍微眯一会儿。
那小太监见裴元识趣,提著灯笼就去復命了。
殿中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这让裴元的困意越发的浓了。
正在裴元迷糊间,忽听门外脚步响动,裴元赶紧强撑著睁大眼睛,向门口望去。
便见穿了一身家居素服的陆誾,提著一个灯笼,有些诧异的看著裴元。
“贤弟,还真是你?”
裴元见到陆誾出现,不由鬆了口气。
这里再怎么也算是陌生环境,有陆誾这个熟人在,多少踏实了些。
陆誾示意手下守在门外,提著灯笼,进了弘德殿。
“今日不是我轮值,我就在司礼监那边歇了。还是尹生让人告诉我,我才知道贤弟入宫了。”
裴元打著哈欠,盘腿在蒲团上,“也没什么大事。”
陆誾见裴元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倒是鬆了口气。
他在弘德殿內看了一圈,“等会儿我让人为贤弟寻个褥子过来。”
裴元连忙阻止,“不必不必。天子正看我不顺眼,凑活一晚得了,何必自找麻烦。”
陆誾问道,“要不聊会儿?”
裴元道,“算了,这会儿困得要命。再说,你一个司礼监掌印,一举一动不知道多少人盯著,目標太大。”
陆誾觉得有理,又道,“我身边有几个伶俐的小太监,我把他们留这儿吧,也好隨时听你使唤。”
裴元听陆誾这么说,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对了,御马监掌司李璋今晚巡夜吗,我上次入宫就是此人照应的,我还帮他侄子,在你那里討了个人情。”
陆誾想了想,记起了此人。
因著萧韺的关係,陆誾早就知道萧敬的残部已经投靠了裴元。
陆誾对此,倒也没有太多的想法。
一来,陆誾和萧敬竞爭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时候,是裴元出手帮陆誾上位的。
陆誾和萧敬之间,別说打出火气了,根本就没正经过几招。
二来,当初陆誾能顺利从边镇回来,也是萧敬的功劳。
陆誾在萧敬手下也做过事,还是念著点香火情的。
三来,萧敬在宫中人称“不死阉凰”,已经经歷了英宗、宪宗、孝宗以及当今正德天子四代皇帝。
每个时代结束,萧敬都是回到最底层,然后从零开始重新崛起的。而且每次到下一个皇帝的时候,地位都是越走越高。
萧敬有干孙子,陆誾有亲侄子,和这种气运比较邪性的老傢伙互杀小號,实在是一种不理性的行为。
裴元將那些萧敬的残党接手之后,陆誾反倒有些安全感了。
要论邪性,还得是主抓镇邪工作的裴贤弟邪性啊。
听懂了裴元的意思,陆誾便道,“也好,等会儿我就把事情交代给李璋,他不过区区掌司,也不会太过引人注目。”
裴元正睏倦,觉得那灯笼颇晃眼,又隨便说了几句,就不再搭理陆誾。
陆誾识趣离开,想著人已经到乾清宫了,没有不见见天子的道理。
於是又往正殿去。
朱厚照正烦躁的看著从內书房那边拿来的卷宗,见陆誾寻来,诧异的问道,“今日不是尹生轮值吗?”
陆誾连忙道,“老奴听说了夜开宫禁的事情,又听说陛下在乾清宫连夜处置公务,是以过来瞧瞧,看有没有能用到老奴的地方。”
司礼监掌印乃是堂堂內相,这话倒不逾矩。
朱厚照下意识不想让这秘密被別人知道,便不耐烦道,“也没什么大事。”
陆誾见朱厚照不悦,连忙躬身缩背,不敢再多话。
说完,朱厚照又警醒起来,对陆誾沉声吩咐道,“对了,你来的正是时候。你去查查今日下午在殿中,听到我和裴元奏对的內侍都有哪些。”
陆誾心中咯噔一下,刚才他听裴元说的轻描淡写,还真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儿。
看天子这反应,却不一般啊。
他已经从眼角的余光中,感觉到有侍者的身体在摇晃了。
陆誾试探著问道,“那之后……”
朱厚照那烦躁的情绪瞬间沉静,隨后目光瞥过来,毫不留情的说道,“不留活口。”
朱厚照这话一出口,立刻有几个正服侍在附近的太监咕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陛下饶命啊,奴婢什么都没听见。”
陆誾乃是边境镇守太监出身,又当了统帅几十万大军的提督军务太监,自然不会有什么妇人之仁。
他不动声色的招招手,立刻有隨从太监进来,將那几个小太监拖拽下去。
陆誾想著这倒是个机会,便看了其他几个宦官一眼,说道,“为確保没有疏漏,老奴这就为陛下更换服侍的人手。”
朱厚照想著自己当初以內承运库炒买宝钞,却被钱庄掌握的一清二楚的事情,心中早就明白,自己身边早就漏的和筛子一样。
以往的时候,朱厚照知道这种事情难以避免,也就只是小范围的追查了一下。
但是今天下午的事情不同,裴元口中吐露的,实在是太过惊人的秘密了。
一旦那“北溜”的庞大財富,被那些早就偷偷组织船队远洋贸易的江南士族知道,他们必然会贪婪的全力寻找北溜群岛。
然后靠著挖掘来的海贝,从云南兑换走任何他们想要的东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