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放长线钓大鱼,恰好能够支开崔白年,京师的局面变得简单许多,但放虎归山始终太过冒险,就算他藏有后招,也很有可能寡不敌眾,功亏一簣,更何况,他还没搞清楚崔家与北疆究竟如何通信?万一里应外合,打他个措手不及,祖宗基业岂不是毁於一旦?
而后者,於情於理、於公於私,他都说得过去,至少后人史册论载,不至於墮了他的名誉、砸了他的招牌,且收益明显,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可能牺牲掉不知何几边关军户的性命。
徐衢衍紧抿双唇,泛白的薄唇如浆糊胶粘在一起,一时间竟极难抉择。
徐衢衍尚未答话,便听游廊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吴大监蹙眉推门,见是二等宦官领著两个面生的小太监急匆匆而来,立刻低斥道:“成何体统!內宫不许胡跑!天子眼前更需慎独戒躁!”
“不,不,不是!”
小太监大声道:“有大事!有大事!”
“靖安大长公主去了太庙!酉时正去的!说是昨儿收到先帝託梦了,想去拜一拜!掌门內监便放了行,谁知道大长公主一进殿就立刻哭了起来.”
吴大监脸色一沉:“哭?哭什么?”
“哭先帝走得早,无人再护著她.哭先帝临终时说话囫圇,词义不清,叫人听不明白,也记不清楚还哭先帝走得著急,许多事都未安排妥当便撒手人寰”小太监支支吾吾说。
吴大监神色大变,越听到后头,脸色越绿。
这啥意思!?
这不是赤裸裸地在坐实圣人得位不正的谣言吗!
圣人即位,没有詔令,没有詔书,没有传位大宝,更没有被早早立下太子。
圣人登基,全靠季皇后、靖安大长公主与先帝御前的伴驾许大监,三张嘴来说!
他们说先帝闭眼前將帝位传给了圣人,但都是靠说的!三张嘴巴一嘚巴,这传位諭令就落了下来!
可如今,季皇后早逝、许大监不知所踪,三个人只剩下了这位辈分很高、权力欲望很强的姑母——靖安大长公主了!
她却说先帝临死前口齿不清、囫圇不明,甚至明说“走得著急,很多要紧事都没安排好”.她岂不是在点“传位於时任荣王的皇四子”此话並不为真!?
坊间本就有圣人得位不正的传闻,传得最多、最广的就是,是季皇后膝下无子,將这个常年抚养在膝下的非亲生子老四看作自己的儿子,拼了一条老命也要將儿子送上宝座。
而在圣人第三年,季皇后仍垂帘听政,在她的提议下,推行削减市井、佣佃田地赋税,原本由佣农上缴的税金变更为地契所有人上缴,市井称之为“变田令”,可惜的是“变田令”尚未落地,季皇后便过了身,紧跟著,许大监所居的廡房走了水,只剩下了一具烧焦的尸首。
大傢伙都说,那尸首不是许大监的,许大监右脚跛行,而那具尸体的右脚完好无损。
如此,圣人出身寒微、得位不正的谣言四起,时至今日尚未完全平息.
“把太庙里里外外封了!”吴大监拂尘高扬,咬牙切齿吩咐。
小太监哭:“封了.但,但没,没用.殿下还带了史官秦伯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