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色歌舞——”
“流民连绵——”
“这样的场景,真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世界。”
继续前行,张氏兄弟来到了大汉的河间郡。
这里曾是战国时赵国的土地,有一条名为沱水的大河流经。
而沱水,则是漳水的老邻居,位於它的北边。
在水网於大地交织错落间,跟漳水发生过过不少的勾连。
当年上帝从漳水龙兴而起,向外开拓,广收秀美山川入怀时,沱水便在第一时间,遭到了何博的骚扰。
等到眼下,张角也正沿著当初上帝的行踪,走出漳水的范围,向著北方而去。
实际上,在出来传道之后,张角便主要在关东的平原上行走。
黄河在王景的治理下,已经温柔滋润了这片土地百年之久,让原本饱受磨难的地区,成为了大汉最为热闹繁华的地方。
但因其同洛阳有些距离,治河成功后的大开发,又基本位於章帝之时,因此这里的世家力量,很是雄厚。
毕竟章帝不像明帝那样,对臣下、外戚、世家,有著一视同仁的严格,而且其死后,又是小皇帝在位,囂张的外戚竇氏掌权,朝廷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太大的力量,去阻止这里的世家大族,去侵占属於国家的资產。
张角行走於此,便可以通过当地极为突出的生態环境,看到许多事物。
太平道也不是只有平民信奉,在国家昌盛稳定时,太平道自然会显露出自己柔和亲切的一面,让贵人们忘记,这支教派蕴藏著的力量。
而从新夏那边引入的,更加完备的经文仪轨,也足以吸引一些权贵的信奉。
当然,权贵並不认同《太平经》这部太平道的根本经文,他们更加喜爱道士们对於善恶、生死、温顺坚韧的宣传。
这些与沙门和尚十分相近的理念,既然能帮后者得到不少人的追隨,自然也能帮助道士,踏入权贵的门户。
张角凭藉这些,得以深入高门,见到內里光鲜亮丽的锦绣,以及那縈绕鼻间的淡淡腐朽味道。
等踏出那朱色的大门,见到街边角落中,蜷缩著的乞丐,那鲜明的对比,更是让张角发出先前的那般感慨。
而这样的场景,越往北边走,越靠近那隔绝中原內外的长城,便越是常见。
实在是天高皇帝远了,沱水流经的土地,可比黄河直接灌溉的两岸,更难以让洛阳触及。
“辽东治下的情况,指不定比中原还要好点。“
性子比起兄长,要粗鲁直接一些的张梁,见到张角再次为民生多艰忧嘆时,便忍不住说道。
他们这次北上,是因为张角见过了太多中原的惨状,又听说了先师孙恩的故事,便忽然生出了前往辽东,追寻先人痕跡的想法。
即便汉朝在辽东设立辽阳郡后,对共和燕国的事情,多有磨损,但这对热爱记录歷史故事的诸夏血脉来说,也没有太多影响。
该流传的仍旧流传,就像当年篡夺了共和权柄,端坐在甘棠宫中,尽情挥洒自身私慾的小人,想尽办法,也不能直接摧毁孙恩遗留下的书籍心得,只能悄摸摸的改变其中文字,遮挡后来人追寻真相的模样一样。
谁让诸夏的统治者再怎么无礼蛮横,也弄不出来文字狱那样的操作呢?
这是大汉会放任如高句丽、扶余这些蛮夷之国,在辽东壮大的原因之一。
有些事情,君子实在不好干,大汉皇帝、诸夏天子,也不能明摆著去干,便只能装作视而不见,放任自如了。
但慕容燕国建立,考虑到自家与前燕的关係,以及拉拢那些传承了先人的记忆,对前燕仍有怀念的当地百姓,让其认可自己的统治,便对前燕留下的痕跡,进行了修缮与维护。
加上国家初建,风气一新,著实让见惯了大汉风物的张角,有些好奇。
“等见到了再说吧。”
张角听到弟弟的话,只摇了摇头,牵著马向前方的宅院走去,希望从那里得到一些之后路途的信息。
如果主人家和蔼心善,指不定今晚他们便无需寻找过夜的地方了。
他过去拍了拍门,很快有个十岁左右的少年从里面探头出来。
他警惕的看著外面的陌,“你们是谁?”
“是太平道的道士。”张角回道。
少年打量过他们的行装打扮,觉得一副標准的道士模样,便稍稍放鬆了下来。
“来我家干什么?”
“见日色渐暗,想要在此借住一宿。”
少年听了有些不乐意,打开的门缝顿时关上了,“我家没有额外的房子给你们住!”
“可以给钱的!”
张角连忙补充,表示自已並非仗著出家人的身份,便占人便宜,到处请求施捨的沙门。
“多少钱?”
少年又把门拉开了一点,从里面盯著张角腰间的口袋。
张角只当小儿天真,不以为然的指了指自己和张梁,还有几位跟隨的弟子、马匹,提出了平时借宿一地,所会费的財数。
结果少年却说,“要再添点!”
他从门缝里伸出手,比划了个势,“起码要这个数!”
张梁被他气笑了,“年纪,这么爱財干什么?”
他们一路行来,还没有住过这么贵的“民宿”。
目光灵动机敏的少年便理直气壮的解释起来:
“你们人多,又是外来者,哪怕有著道士的身份,可若非我家,没人敢收留你们。”
河间郡距离边境,已经不远了。
偶尔会有鲜卑人越过长城,来这里进行骚扰,而隨著世道慢慢混乱起来,地方上的流寇贼匪,闹腾的也越来越厉害。
小家小户,谁敢接纳一群来歷不明的人呢?
对方自称是道士,打扮是道士,难道就真的是有道之士了?
这是张角选择面前这户人家的缘故一这家的宅院,是当地村镇最为宽大的,院墙也高高的堆起来,显然当地的小地主。
对方有底气,也有能力接纳他们过夜。
同时,与这里的地头蛇交流一番,提前露露脸,表明自己的善意,也有利於安抚当地民眾的情绪,以免他们得知一群外来者的消息后,生出额外的忧虑来。
“另外,你们要是住上夜,吃了我家的东西,难道不该多算点钱吗?”
张梁想说自己带了粮食,就差一个舒服的落点之处,张角直接拦住了他,“钱財不过身外之物。”
“大家走了这么久,期间风餐露宿,早已疲惫。”
“若是能有张舒適的软席躺下,多点钱也无妨。”
他从口袋里取出少年需要的钱財,交了房费。
少年这才把大门完全拉开,让他们进来。
而张角一进去,就见少年背后,正站著几个手拿棍棒的僕人,还有七八只呲牙咧嘴的大黄狗。
显然,少年对陌生人敲门求宿这件事,还是很小心的。
也就是钱財说服了他,让他相信愿意乖乖交钱的人,並非凶恶之徒。
张见状笑道,“真是机敏。”
少年骄傲的抬了抬自己的脑袋,“那当然!”
“我可是孝章皇帝玄孙,河间孝王曾孙,堂堂的大汉解瀆亭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