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内,石壁上的长明灯的捻子依旧燃烧着如豆的火苗。
微弱的火光映照着幽深的洞穴。
段融站在那里,目光扫过洞穴深处的那些影影幢幢的杂物,他忽然注意到脚边不远处的地上,放着一个暗红色的瓷瓶。
目色微微一动,段融将那瓷瓶拿了起来。
这瓷瓶他是认得的,就是丁泽从商象语那取得的血食丸。看来,方才傅易和血婴,的确是在大惊之下,慌张逃窜,竟连这瓶血食丸都来不及取走。
段融打开瓶塞子,轻轻嗅了一下,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古怪的药香,蹿入了鼻腔里。他眉心微微一蹙,盖上瓶塞,将那瓷瓶收了。
继续向洞穴深处走去,很快就看到一处石台,上面放着一块已经被压得干瘪、满是污秽的蒲团。蒲团的边缘处,还有多处磨损。
那石台前的地上,还放着一双草鞋,那草鞋已经被穿得有些陈旧了。
“看来,傅易常年隐居在这深山中苦修,过的是苦行僧一般的生活。”段融看着那双陈旧破败的草鞋,不由自语道,此时,他心头对于那个傅易更升起了几分兴趣来。
可惜,傅易已经被老祖吕荫麟抓走,要不然,他真想亲自审问一番,或者不是审问,用交谈更恰当些。
段融如是想着,缓步绕过了那处傅易经常打坐修炼的石台,来到了洞穴的最深处那里。
影影幢幢中,石台后面堆放了颇多的杂物,箱笼就有两箱,还有一些其他的杂物,散乱的竹简和一些发黄的书册。
段融走了过去,随手捡起脚边的一处散乱的竹简,凝目看去,只见灰尘中,字迹班驳,约略辨识出写得竟是关于九州各地的风土人情的笔记,段融随手翻看的这一段写得是雍州的。
昏黄的灯光中,段融的目色清亮闪动。这散乱的竹简笔记,说明了一件事,就是傅易起码曾经是有过要逃出青州的。
九州何其大哉,以傅易的修为,哪里不能呆呢?为何一定要留在青州,与太一门为敌呢?现在落得个血婴被灭,自己也生死未卜的下场。
段融又翻了一些竹简,大多都是古人所写的九州各地的游记。只是这些竹简散乱破败,落满灰尘,显然已经不知扔在这里多少年了呢。
段融不再理这些散乱的竹简,而是打开了最里面的一个箱笼。箱笼里是一些笔墨纸砚,玉佩、头簪之类的,而且还有几轴画卷。
段融目色微微一动,抽出了一轴画卷来,解开绳子,映着昏黄的灯光展开了。
画中是一位妙龄女子,身姿婀娜,神态恬静,跨着一个篮,款步而行。笔法在段融看来,有几分稚嫩,尽是写实之笔,也无甚技法可言。
但画得显然很是认真,女子的眉眼处,笔触极其细腻。
段融合上这轴画卷,又拿了另一轴画卷打开,一看之下,不由心头一动。这画中,竟还是同一女子。
只不过,方才那幅是妙龄少女,而这幅则更有几分成熟的韵致,发髻也有了变化,只是这幅画中,不知为何,那女子的眼眸却有几分呆滞,和之前的灵气流转完全不同。
而且,这画的旁边空白处,还写有四个大字:物是人非。
这四个字,更是让段融诧异。因为这字和这幅画中女子,显然有些格格不入。
那画中女子,坐在竹林旁的青石上,面容恬静,但那物是人非四个字,却写得饱蘸笔墨,杀气腾腾,而且字体也大的吓人,一笔一划,宛如铁钩刀剑一般。
段融不解,便放下此画,又打开了另一个箱笼。
打开箱笼的瞬间,他的目色便不由一凛。那箱笼里,竟然是一件件迭放整齐的衣裳,而且桃红柳绿的,都是女子的服饰。
段融心头很是诧异,傅易显然是个一意苦修,不修边幅的家伙。他自己身上的那件衣衫,皱巴巴的,满是污秽,都不曾洗换。而且,这洞穴内,也未见一件他的衣衫。但这偏偏竟有一箱子的女人的衣裳。
“这人不是有病吧?!”段融此刻甚至有些怀疑,傅易那家伙是不是有异装癖呢。要不然实在很难解释,一个苦修之士,隐居的洞穴内,竟然藏有整整一箱子的女子的服侍。
段融目色微微一动,随即一弯腰,从那放满了桃红柳绿衣裳的箱笼底部,拿出一方首饰匣子和一面铜镜出来。
段融的面皮不由地抽搐了一下。
他看了看眼前这桃红柳绿的箱笼,又扭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石台上那一方被压瘪了的磨损严重的蒲团。
这两边的物件,实在让他很难把它们统合在一人身上。
段融兀自叹了口气,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开始吞噬这些物件的器灵。
因为他想要了解傅易,他觉得傅易一直在青州,不肯离去,一定有什么原因。而那原因,或许是跟他有关的。
他有一种隐隐的感觉。
此时,在这幽暗的洞穴,段融又开始了他在贤古县古玩街里的那种架势,也就是“摸一下”。洞穴里的物件,无论大小,包括那些散乱的竹简,还有傅易用过的笔墨纸砚,戴过的玉佩、头簪,段融都一一吞噬。
吞噬过后,他就在不远处石台的蒲团上,盘膝而坐,开始集中精神消化那些器灵。
段融已经成就了胎藏经第二十二层,以他现在的神魂强度,而且洞穴内吞噬的器灵,大多都是低阶,并无什么武学意境,虽然数量很多,但不过一炷香时间,就已经全部消化吸收完毕。
段融在蒲团之上,陡然睁开双目,昏黄灯光映照下,他的眼眸中闪动着深邃的冷芒。
他吞噬了大量的杂物,那些物件有许多都是傅易之前常用的,要不然也不会存放在这里。这些器灵里的消息,被段融吸收后,交杂互融,相互贯穿,许多散乱的信息,逐渐连成了一片。
段融瞬间便了解了许多事。
傅易并没有异装癖。那箱子桃红柳绿的衣裳还有那首饰和铜镜,都不是傅易的,而是一个叫姜芸儿的女子的。
姜芸儿是傅易的妻子,就是另一个箱笼里,那画册中的女子。
傅易并不擅长绘画,但他仍然提笔,为那女子画了一幅又一幅的稍显笨拙的画作,是因他深爱着这女子。
他那细腻的笔触里全是深沉的爱意。
现在,段融终于明白了为何那一幅画中,那物是人非四个字,会那样的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