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十年时间,他能为太子把一切路都铺好,把天下各方势扫平,那将来天下,太子无须再马上治。
而二郎领兵打仗是好手,但反而是这几年一直领兵打仗,内政这块反而欠缺经验。
江山马上打,却不能马上治,李渊觉得建成更适合继承他的江山,这江山将来也更需要一个建成这样能偃武修文的皇帝。
杨广喜欢打仗,南征林邑,东讨辽东,连海中的流求国都不放过,往西灭吐谷浑、灭伊吾,北疆的突厥、契丹等他都打过,
可又如何呢?
三征高句丽,亡国了。
二郎喜欢打仗,若他做了皇帝,是否也会去征高句丽?
那个易储的念头,也只是稍一冒头,就被他打消了。
可他今晚却睡不着。
他对突厥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希望这次突厥能够满足,和亲、纳贡。
朝廷宰相们此前说颉利不可信,要先战再和。
可李大恩全军覆没,颉利来势汹汹,忻代四十一城,百天丢失了三十九城。
太子主张议和,
裴寂也改了口风说要先议和。
封德彝说河北经高开道叛乱,现在饥荒,缺乏军粮供李逸在代北大战。
代北雁门类、楼烦关、石岭关诸要害皆失,忻代只剩下了两座孤城,朝廷要出兵反击,可河东也缺粮。
而且现在没有人有把握,出兵能打赢或击退颉利。
封德彝杨恭仁他们担忧,粮草不足,难以供应大军。而没有足够多的兵力,又没有把握击败代北二十万突厥大军。
要是打败了,那可能太原都要丢。
所以趁着雁门还能坚守,趁着李逸也算是打了几个胜仗,现在跟颉利议和,把郡王女册封为公主和亲突厥,再多赏赐些钱帛,
让他们撤兵,先把眼前危急解决。
虽然这样的议和,大唐既丢面子又丢里子,可起码能有喘息之机,待突厥退兵,重整旗鼓,驻兵屯田,恢复代北防线,储备粮草器械,时机成熟后,再与突厥开战,把失去的里子面子都夺回来便是。
没有人提出让秦王统兵出战,
甚至都没人提出让李逸接替太子挂帅主持战事。
几位宰相都清楚皇帝的心意。
可今天秦王自己说出来了,还说的那么直接。
甚至喊出若是不胜愿自刎以谢罪的话来。
李渊确实有一些心动,
若秦王能胜,也许,可以一试。
毕竟,万一和亲、赏赐,都不能满足颉利,他只是缓兵之计,他要趁机攻下雁门、忻州,那后果可就更麻烦了。
但不到万不得已,李渊又还是不想让秦王统兵。
就是这么的纠结。
至于让李逸挂帅,主持大局,李渊终究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夜风习习。
李渊的身影拉的很长,惨白的夜色下,只有孤影相伴。
孤家寡人。
易储,
换帅,
或许可以再让世民先出镇太原,打完这仗?
又或许不用世民出战,只是让他坐镇太原,就能威慑颉利,迫他和谈退兵?
还是说,让李逸挂个副帅,节度代北诸军,再打几个小胜仗,多压一压颉利?
思绪纷纷,
李渊一时也难以决定,
每一步踏出,可能都会带来无数新的变化,而那些变化,是他不想面临的。
李逸为什么就跟大郎合不来呢,
大唐对李逸也挺看重的啊,可偏偏李逸却跟二郎走那么近。若是李逸能够真心辅佐大郎,那么如今让太子出镇太原,李逸挂个副帅负责指挥,也许局面又不一样了。
睡不着,
心烦乱。
李渊叫内侍给他取来琵琶,
月下弹奏一首凉州曲。
曲含悲凉,音带感伤。
初听典雅大气,悠扬抒情,可实则越听越能感觉到那曲调音律里的悲凉,风沙漫漫,孤雁悲鸣,战马嘶吼。
月满西楼,
满腹忧愁谁人知。
次日,
皇帝顶着两个黑眼圈上朝。
群臣拜礼。
李渊扫过群臣,缓缓开口:“突厥入寇而复请婚求和,和与战孰利?”
太子左庶子兼民部尚书,检校大理寺卿郑善果上前,
“陛下,战则怨深,不如和利。”
中书令封德彝则说:“突厥恃犬羊之众,有轻中国之意,若不战而和,便是示之以弱,以后将复来。
如今刘世让坚守雁门,血战百日,颉利无可奈何且伤亡不小。李逸飞夺蔚州,瓶形关先败高开道,再破思结部,歼敌数万。
忻州刺史李高迁,也击溃围城之敌。
还有延州总管段德操、灵州总管李道宗、幽州长史王君廓等,都先后击败突厥兵马。
臣愚以为,
有此数胜,而后与和,正是恩威兼施也。”
李渊听从他们意见,决定与突厥全面议和,待突厥兵撤过雁门关后,朝廷便将送长平公主至突厥。
“遣秦王出镇原州,”
“武安王李逸为河东道行军元帅长史,兼河北道行军总管,协助太子节度代北诸军,幽定代并隰五总管府,并受节度。”
皇帝最后却口出两道令人意外的旨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