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队官见许芳望过来,便用沉凝的目光对望过去。
许芳笑了一下,隨即收回目光,转头继续朝著驛站走去。
天津的驛站就设在运河码头附近,虽然在卫城外,但总的来说不算太远,许芳只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看到了驛站的大门。
“许爷!”许芳还没走到驛站门口,一个的年轻驛卒就快步迎了上来。“许爷,怎么就您一个人?其他璫爷呢?”
“他们还在衙门那边,我是一个人回来的。”许芳隨口回了一句,后又问道:“日月银行的褚行长和曹副行长,是不是来驛站了?”
驛卒连忙点头:“回许爷的话,褚行长和曹副行长一早就来了,这会儿正在大堂的会客厅候著呢。”
“他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许芳又问。
“大概.”驛卒掰著手指头算了算:“是辰时左右吧。就是列位大人离开驛站之后不久。”
许芳“嗯”了一声,抬步朝著驛站內走去。驛卒连忙转身跟上,想为他引路。许芳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抬手摆了一下:“我认得路,你不用跟著。”
驛卒应了声“是”,但还是继续跟了两步,问道:“那小的叫人给您沏壶茶?”
许芳点头默许,隨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顿住脚步,主动补了一句:“別忘了给褚行长和曹副行长也换杯新茶。他们等了不少时候,茶该凉了。”
“是,小的明白。”驛卒连忙应下,转身朝著茶水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许芳並没有立刻去大堂会客厅面见褚、曹二人,而是先转道去了他与其他西厂同僚下榻的独立院落。
许芳来到院门前,抬手敲了敲门板。不多时,院门就被一个穿著灰色圆领衫的小黄门给打开了。
“哟。许提领回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小黄门探出头,见来人是许芳,立刻露出笑容,让开身位,“怎么就您一个人呀?方稽查他们没跟您一起回来吗?”
许芳没搭他的腔,径直走进院子,一边走一边问道:“秦先生他们这会儿在不在院子里?”
“在的在的。”小黄门左右张望一阵,確定只有许芳一人回来,便关上院门,落下门閂,快步跟上去说,“秦先生他们一直都在院子里待著,就没有出去过。”
“知道了。”许芳摆了摆手,“你回门房候著吧。”
小黄门由是悻悻停步,看著许芳朝著西厢走去。
许芳走到厢房门口,没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刚一进门,一股浓郁的墨香就扑面而来了。
房內摆著三张靠窗的书桌,桌上摆著文房四宝,以及不少抄好的文稿。
三个穿著青色儒衫、头戴乌纱方巾的中年人此时就坐在桌前,手里握著毛笔,各自抄抄写写。
这三个中年人都是考了一辈子也没中举的老秀才,被西厂以每月二两银子的俸禄招来,专门负责抄录文书、整理调查资料。入职之前,他们都跟西厂签了一份像模像样的保密协议,承诺绝不向包括家人在內的任何人泄露工作中听到或者看到的消息,违者將受到严惩。
但即便没有这份协议,他们也不敢泄露什么,毕竟西厂想要杀人,根本不必过堂,只需给司礼监递张条子,再想办法请皇帝打个勾,或者点个头,就能动刀了。
开门的动静惊动了三人,他们抬头望去,见是许芳,连忙搁下手里的毛笔,起身迎上去:“许提领。”
许芳对著三人客气地拱了拱手,算是还礼,隨后从怀里掏出那本《縉绅商贾录》,递向为首的秦先生:“秦先生,你看看这个。”
秦先生接过册子,看著封面上《縉绅商贾录》五个字,脸上立刻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他刚想开口询问,就听许芳解释道:“这不是什么普通的縉绅名录,而是我从东厂联络站那边,拿来的涉案人员名册,上面记录的,全是漕运走私案的涉案人员。”
秦先生快速翻了几页,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和信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惊讶地喃喃道:“这么多人?”
“还不止呢,”许芳冷哼一声。“这册上记得只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唔”秦先生舔了舔骤然发乾的嘴唇。“许提领还是要我们把册上的內容都抄下来?”
“没错。”许芳点点头,“联络站的负责人说,这本册子的內容已经上报到东厂了,但我们这次过来,就是要核实东厂在进一步上报司礼监的时候,有没有对原始內容进行刪减、修改。所以,我需要先生们把这上面的內容完整地抄录一份。先生们无妨把册子拆开,分成三部分抄。但有一点,册页不能遗失,也不能损毁,最好连顺序也不要改。抄完之后,我还要把册子还给联络站。”
秦先生合上册子,指尖微微发颤。这哪里是一本名册,这分明就是一把牵著数百人性命的线,他感觉自己只要稍微一提就有人会被勒死。他深吸一口气,对著许芳郑重地点了点头:“遵命。”
“遵命。”另外两个书吏也连忙点头附和。
“好,这事就拜託先生们了。”许芳见他们应下,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先忙,我还得去会客厅见见褚行长,要是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告辞。”
说罢,许芳便不再多留,朝著院门的方向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