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阁老很开心,严阁老更是满意。
以前不觉得,现在发现,没了上面那人不断猜忌,相互制衡,办起事来竟是如此的轻快。
群臣舒服了,天子无疑不会高兴。
与南倭北虏的对抗过程,自己了解得越来越少无关。
而是随着皇子的年龄渐长,要开府就藩了。
根据洪武祖制,皇子封亲王后,十五岁左右需离京就藩。
成化年后有所调整,部分皇子因皇帝偏爱或政治原因推迟。
比如历史上的嘉靖第四子景王,就在嘉靖四十年就藩,那一年他都二十五岁了。
后面万历的儿子福王朱常洵,因得到偏爱,想立其为太子,也是迟迟不就藩,直到二十五岁之后再就藩河南洛阳,最后被闯王李自成攻陷洛阳所杀。
现在的问题是,皇长子朱载基,眼见着要朝着十五岁奔了,既无太子之尊,又无亲王之实。
由于先前宫变的影响和后续的大狱,敢言的臣子变少,奏折递入宫中也是留中不发,了无音讯。
但天子可以乾纲独断,不理群臣的声音,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儿子越变越大的事实。
总不能让个十几岁的大小伙还在宫中待着,后宫的妃嫔还那么多,万一出个郑春华,就不好收场了。
于是乎。
嘉靖二十三年春。
众皇子终封亲王。
长子朱载基为裕王;
次子朱载壡为德王;
三子朱载垣为蓟王;
四子朱载圳为景王;
五子朱载墒为颍王。
而封亲王的当日,有关年长的三位皇子,即将开府的口谕,就传达到了内阁。
值房。
严嵩和夏言面面相觑。
这毫无疑问是一块巨大的烫手山芋。
群臣希望天子立嫡立长,早定太子之位,现在皇长子居然被封为亲王。
先出宫在京师开府,等到年纪再大几岁,是不是就要外放出去就藩?
这显然是众臣不愿意看到的。
但若说就此上书反对,再度掀起立储浪潮,可能打破如今安稳的政治局面。
沉默少许,终究还是夏言先道:“陛下先以皇子幼弱推脱,后因宫变震怒,迟迟不立储君,此乃动摇国本,不得不争,介溪兄,你我上书吧!”
严嵩首先想到严世蕃,让儿子出谋划策,但稍作沉吟后,还是有了决断:“《皇明祖训》,无嫡立长,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长久无储君,此事关系社稷安危,你我这就拟本上奏!”
不仅是两位阁老,消息泄露后,群情激奋。
当一封封奏疏如雪片般递到乾清宫中,朱厚熜翻开扫了两眼,就丢到一旁。
跟海瑞一比,这些所谓激烈的谏言,简直是小儿科。
不过也正因为与海瑞的较量,让他意识到,强行压制立储,确实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这也是一个赢过海瑞的大好机会!
“宣大皇子觐见!”
殿外更漏声声。
过了许久,朱载基缓步踏入乾清宫。
这位皇长子身量又见长,除却唇上尚显稚嫩的绒毛,俨然已是个挺拔少年。
只是眉宇间有孤僻之色,上书房垫底的功课,更令人扼腕。
“儿臣叩见父皇!”
朱厚熜凝视着这个降生时曾令自己欣喜若狂的长子,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是不是自己思虑过甚,以致父子之情日渐疏离……
但宫变那夜扭曲的身影,供词中声声大皇子仁德的称颂,即便知道是有人教唆,仍如鲠在喉。
朱厚熜摒弃了杂念,将奏本推了推:“看看吧!这些奏疏说的都是你的事!”
朱载基身体一哆嗦,双手高擎,战战兢兢地接过。
翻开后刚刚看了一个开头,就勃然变色,重重叩首:“儿臣万死不敢!不敢!”
“不敢什么?”
朱厚熜冷笑:“你是长子,今已届开府之年,正该离了朕的羽翼,自建功业,你心里不高兴么?”
朱载基连连叩首,声音已带哽咽:“儿臣不愿离开父皇……实在不愿……!”
“休作此妇人之态!”
朱厚熜拂袖斥责:“你既是朕的长子,储位本该属你,只是你如今尚不堪大任,朕才迟迟未立!”
稍稍一顿,他的嘴角溢出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即日去翰林院择一侍讲学士,入你王府讲学,一年之后,朕要亲考你的学问!若有所进益,便昭告天下,立你为太子,以定国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