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远不禁心下怦然,真真儿是:痴疑秋水为神,偏认梨云是骨。碧月充作明眸,轻烟剪成罗裙。不须淡抹浓描,别是内家装事。
他一时失神,黛玉等了须臾,忽地噗嗤掩口一笑,嗔道:“呆子,怎么还傻了?”
陈斯远回神,心道与林妹妹相处,如今又不好行敦伦之礼,自是不能走寻常路数。当下面色一凝,指着黛玉道:“好啊,妹妹方才一准儿自个儿揭了盖头偷偷吃喝了!”
黛玉脸色一变,道:“哪儿有?”
“还说没有?嘴角还粘着喜饼呢!”
黛玉下意识抬手一抹,旋即醒悟过来,她那会子只吃了半盏茶,哪儿吃用过喜饼?
正待嗔怪,雪雁忙送了瓢来,道:“姑娘、姑爷,该饮合卺酒了。”
陈斯远笑吟吟接过来饮了半瓢,又递送过去。黛玉腻哼一声儿接过来,将余下的一饮而尽。
不待陈斯远说什么,黛玉已然起身,张罗道:“快快替我更衣,这一身坠得脖子都酸了。”
陈斯远哈哈一笑,舒展双臂,任凭雪雁替自个儿更衣。
少一时,小情侣只一身中衣,并坐席面前。许是还在气恼陈斯远方才诈自个儿,黛玉便一声不发,只管下筷如飞。
陈斯远也不搭茬,也挑着合口的吃用起来。
少一时,二人一并停筷。丫鬟入内撤了席面,又伺候着二人梳洗。
陈斯远洗漱罢了,扭身回来,便见黛玉抱了被子瘪嘴道:“夜了,夫……夫君自行安歇吧。若,若是睡不下,只管去寻雪雁、紫鹃她们。”
陈斯远故作蹙眉道:“胡闹,大婚当夜,哪儿有撇下妹妹去别处的?我今儿个就在此间安歇了。”
紫鹃不明所以,唬着脸儿忙上前道:“姑爷,先前老太太可是……”
话没说完,便被陈斯远一摆手打断:“知道知道,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雪雁、紫鹃对视一眼,又见黛玉不知如何开口,只得闷声退下。
黛玉抱被心弦乱了一阵,转念一想,陈斯远虽不是赤诚君子,却也言而有信,断不会自食其言。因是心下稍安。
偏生此时陈斯远恶行恶相地踱步过来,唬得黛玉心下咯噔一声儿,暗忖:莫不是这厮要反悔?
正待开口,陈斯远便龇牙咧嘴道:“你我既已拜过天地,有些事儿便能做上一做了。”
“你要作甚?”黛玉梗着脖子问道。
下一刻,陈斯远打横抱了黛玉,将其丢在床榻上,旋即扯了被子便将黛玉卷成了蝉蛹。
再看陈斯远这厮,往手心稍稍哈气,旋即便在黛玉一对菱脚的足心抓挠起来。
口中兀自道:“宝妹妹说妹妹身上没有痒痒肉,我却是不信,今儿个定要验上一验。”
“咯咯咯……哈哈哈……救命……”
再看黛玉,一对儿菱脚屈伸不休,身子好似蛆虫一般来回打滚。
她求饶不跌,谁知陈斯远愈发兴奋,笑道:“哈哈,果然,原来妹妹的痒痒肉生在足心!”
黛玉受不得痒,心下又好气又好笑,一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陈斯远此时方才住手,得意洋洋道:“妹妹若要求饶,须得叫我一声儿好哥哥。若是叫得我满意了,我便将你放过。”
黛玉初时还抿嘴啐了一口,谁知又被抓挠一番,那足心痒痒得一直传到心里,实在耐受不住,这才声如蚊蝇地叫了声儿:“哥哥……好哥哥。”
陈斯远那贼厮又作怪道:‘声儿太小,不曾听见,看来妹妹不诚心。’
黛玉怕了,连忙大声儿道:“好哥哥,好哥哥快饶了我一遭吧!”
陈斯远哈哈大笑,再看黛玉,一张粉脸儿生生气成了包子样儿。
陈斯远褪下鞋子,翻身便上了床榻,撑腮歪头盯着黛玉瞧起来。
黛玉嗔道:“闹也闹过了,还不放开我?”
陈斯远笑道:“不好不好,须得与妹妹约法三章才是。”
“哪三章?”
“一则,西路院姓林,万一妹妹与我置气,不可拦了不让我进门;”
黛玉好笑道:“且不说二进院与中路有穿堂,便是后园也有角门在,你若想来,哪个能拦得住你?”
“一码归一码嘛。二则,妹妹若与我置气,我一时猜不中,妹妹须得与我分说清楚。免得我自个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嘿,夫妻一体嘛。”
黛玉嗔笑道:“你就差是我肚儿里的蛔虫了,哪一回你不知缘故?若真个儿不知,定是懂了装不懂。”
陈斯远不依,道:“我又不是神仙,此前都是凑巧,万一哪一回猜不中呢?”
黛玉哭笑不得,只得点头连连:“好好好,依你依你。”
“哈哈,还剩最后一则——”
黛玉正等着他分说呢,谁知这贼厮忽而俯身下来,轻轻噙了樱唇,好一番轻薄,直待黛玉喘息不匀方才离了身。
旋即便见陈斯远脉脉地看着自个儿,轻声道:“最后一则……妹妹要快些长大啊。”
黛玉身心一下子酥软,脉脉回看陈斯远,只觉眼前人怎么看都好看。
见其安稳下来,陈斯远这才将其从被子中解脱,又探手将娇躯揽在怀里,这才道:“劳累一日,妹妹,咱们且安歇吧。”
“嗯。”黛玉声如蚊蝇应下。
她如今竟分不出陈斯远哪些是真情,那些是假意。心下苦恼半晌,只盼着即便是假的,陈斯远也能哄骗她一辈子。
黛玉却不知,她于陈斯远本就是前一世的滤镜,早前黛玉认下婚书时,陈斯远那厮背地里可是高兴得一蹿三尺高!这份情意深埋于心,默默生长,到如今早已如珍似宝,陈斯远又怎会割舍得下?
黛玉贴在陈斯远怀中,将疑虑抛诸脑后。心道既嫁了他,便只好信了他。又想,好歹他是个有趣的,往后日子不会太过乏闷。
这般想着,黛玉不禁嘴角噙了笑。
少年男女、肌肤相亲,嗅着彼此气息,黛玉不觉略有迷醉。因是一手搂了陈斯远的腰,一手无处安放,略略挪动,却触见一物。
黛玉起初还在纳罕,待捏了捏,旋即醒悟过来,忙红着脸儿缩了手回去。
陈斯远倒吸一口凉气,语重心长道:“妹妹如今还单弱,况且我还答应了老太太,这床笫之事……不急。”
黛玉羞恼交加,抬起小拳头雨点般砸在其胸口,道:“哪个急了?分明是无意的……说来也怪你,好生生的怎会这样儿?”
却见原本绷着脸儿的陈斯远忽地变了脸儿,涎着脸笑嘻嘻凑过来,附耳低语道:“虽不能真个儿如何,为夫却有些旁的法门。”
出阁前,大嫂子李纨曾来了潇湘馆一遭。说了些羞人的话儿,又留下了册子一本。黛玉羞答答扫了两眼,却见其上都是文字,半点图样也无。
她又不好追问李纨,便只好按捺在心。转念一琢磨,同床说不得要过上二三年呢,是以李纨才没给图样?
却不知李纨早知陈斯远样百出,又哪里用得着图样子指点?
待听过陈斯远言说,黛玉羞得抬不起头来。本待开口推拒,谁知又被封了口,又有大手探入衣襟作怪……黛玉先前便被陈斯远撩拨得情弦乱颤,这会子情兴莫止、推拒不得,便只好任他施为。
于是锦帐里,哼唱莫名,软温温杨柳腰摆,甜津津丁香舌吐。旖旎缱绻,自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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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女畅男快、相拥而眠不说,可苦了耳房里的丫鬟。
雪雁是个心大的,思量着自家姑娘身子愈发康健,便是经了人事儿也无妨,因是一夜酣睡不醒;
藕官初来,知道这等事儿自个儿说不上话儿,便也不做他想;
鸳鸯倒不挂心黛玉,她知陈斯远向来有分寸。转念又想前一回远大爷还偷吃了自个儿嘴上的胭脂呢,却不知来日他会先寻了哪个代姑娘行那夫妻之事。想到羞人处,不禁软腻津滑、辗转难眠;
紫鹃倒是替黛玉好一番忧心,又借着起夜之机偷听了会子墙角,见内中并无旁的声息,这才放下心来。转念又与鸳鸯一般作想,不同的是紫鹃情知早前恶了远大爷,却不知能否找补回来。
一夜无话,转眼到得天明。
四个丫鬟并晴雯洗漱罢了,一并往正房汇聚。晴雯耳朵尖,贴在门扉处听了听,便笑着道:“早起了,这会子正说着话儿呢。”
说罢探手拍门,道:“老爷、太太,可要起了?”
俄尔,便听黛玉吩咐道:“进来吧。”
几人答应一声儿,一并推门而入。紫鹃紧随晴雯之后,入内扫量一眼,忙看向黛玉。
黛玉面带羞意,见紫鹃满脸干切,情知其所担忧,便笑着朝其摇了摇头。
紫鹃长舒一口气,这才笑着上前伺候小夫妻起身。
方才为黛玉披上衣裳,紫鹃不意略略触碰了黛玉的右腕,旋即惹得黛玉蹙眉‘诶唷’一声儿。
紫鹃纳罕不已,忙问:“太太这是怎的了?”
“压着了,”黛玉没好气儿地回了一嘴,旋即又抿嘴嗔怪地瞥向陈斯远。
陈斯远轻咳一声儿,起身道:“夫人且拾掇着,为夫先去晨练一番。”
说罢丢下黛玉,匆匆出门而去。
紫鹃就算是傻的,这会子也知二人不大对。她生怕二人真个儿有了什么,是以伺候过黛玉穿戴后,忙去拾掇床铺。谁知四下检视一番,不见半点异样。心下不由得纳罕不已,也不知姑娘与姑爷打的什么哑谜。
总归是姑娘还是完璧,过后总能向老太太交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