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绣虎颔首道:“白天巡捕司才去搜查了工厂,晚上设计图就出现在竞买行,哪有这么巧的事?”
方有六默默点头:“所以你觉得这是府衙自编自演的一出戏,从竞买行转一道手,设计图就变成了‘买’来的,而不是偷来的,这样一来,就算事后洋人想追究,也追究不到府衙头上来——他们得先去找竞买行查清楚卖家是谁。”
冯绣虎问:“那竞买行会告诉洋人吗?”
方有六摇头:“如果说了,就是坏了规矩,失了信誉,以后无肠竞买行别想开了;但如果不说,竞买行扛得住洋人施压吗?就算扛得住洋人,那扛得住迷雾教会,扛得住大国公吗?”
冯绣虎说:“大国公的手如果真能伸到千屿城来,造船厂的事也不至于被拖这么久,所以要顾虑的其实只有教会——这就得看无肠竞买行东家的来头够不够硬了。”
方有六抬眼看来:“这么说来,竞买行背后的靠山还得是府衙。”
冯绣虎想了想:“府衙可不会在这件事上给竞买行撑腰,否则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方有六抓抓后脑勺:“回头我打听打听无肠竞买行的东家是谁——先说我不是想惹麻烦,只是我正好被报社里安排去采访关于工厂的新闻,所以顺便帮你打听。”
冯绣虎好奇道:“又出什么事了吗?”
“嗨。”
方有六耸耸肩:“也不是什么大事。最近鸮人在闹罢工,为了跟工厂对着干,他们罢工还不过瘾,又主动找到我们报社来各种爆料。”
“比如这家工厂的老板睡了自家嫂嫂,那家工厂的管事又患有某方面的隐疾之类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但这类新闻登上去,人们最喜欢看。”
“我近期的工作就是去采访这些鸮人,尽可能打听出更劲爆的新闻来。”
他瞥了冯绣虎一眼:“说起来,这事跟你也脱不了干系。”
冯绣虎赶紧否认:“不关我事啊,这次不是我干的。”
方有六反问:“这次不是,那上次呢?”
“上次?”
冯绣虎假装不知情:“哪次?”
方有六嗤笑一声:“少装蒜,就是你在帆城扣了鸮人不让他们上工,搞得工厂焦头烂额,才开了这个头。”
“要不是你搞这么一出,鸮人自己都不知道还能用这种法子来涨工钱。”
冯绣虎否认道:“那是因为你们天然就觉得鸮人低人一等,就连鸮人自己也这样觉得,所以他们就该拿比正常人低的工钱,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
“但不公就是不公,不会因为理所当然就变成了公道。所以哪怕没有我,鸮人也迟早会意识到是工厂需要他们,而不是他们需要工厂。”
“哪怕这一代意识不到,但还有下一代,下一代不行就再下一代,这件事迟早都会发生,我只是提前把事实摆在了他们面前而已。”
方有六看着冯绣虎久久没有出声,半晌后,他认真问道:“你真的是从底城出来的么?”
冯绣虎拍拍方有六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我其实是秘法学院院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