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屁股决定脑袋
朱珪并不知道宿松县只有不到两千汉军,若是知道,怕是都得不顾涵养,当场痛骂寿春总兵李昌贵贻误战机,养贼自重了。
安徽虽然只有一个寿春镇,但寿春镇总兵力可以达到一万二千人。
他这巡抚再东拼西凑,招募青壮乡勇,短时间凑出两万大军还是问题不大。
两万打两千,不敢说包赢,但吓也能吓退宿松县的汉军。
可惜,这一切没有如果,战机往往都是稍纵即逝。
汉军半月前突袭宿松县,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宿松,又摆出要攻太湖、望江两县架势。
伪清不明情况,再加上大汉威名远播,压根没人敢赌宿松到底有多少汉军。
就算汉军在宿松兵力真的不足,朱珪能不能一鼓作气,聚兵夺回宿松县,那也是未知数。
骂李昌贵贻误战机归骂,真让他尽起安徽全部兵力,跟汉军决战,那他还是有些心虚不敢的。
宿松县城。
对比半月前已经变化巨大,先是全县内外上下,所有士民百姓都变成秃子。
因为金钱鼠尾的辫子剪了,不留秃头确实难看怪状的很。
辫子还在其次,百姓身上的伪清衣冠,考虑到民生多艰,所以新来的大汉官员并未下令强制废除,只是不许商贩百姓今后售制伪清衣饰。
县中一点酒楼,几名剃了发辫,身着伪清服饰的年轻士子,正在互相推杯换盏。
还未酒过三巡,就有一人忍不住借酒发着牢骚:“汉贼可恨,我等士绅齐心协力,助其拿下宿松县城,非但没有封赏,反而还要谋夺我等家产田地。”
话音刚落,身边另一人连忙劝道:“驷举兄喝多了,莫要说这些酒后胡言。”
喝多了都是托词,他们才刚开席,酒水就喝两轮,哪有什么喝多。
程驷举说道:“钱兄不必多言,你我都明白,我家田地本来就少,汉贼要分田,也只能分走五千亩,而你家可是足足有着三万多亩良田,都被分了,你难道就能甘心?”
被唤作钱兄,真名钱缙的年轻士子,闻言只是干喝一口闷酒,无奈摇头:“不甘心又能如何?我等已经助贼拿下这宿松县,就算现在后悔也为时已晚,甚至若汉贼被朝廷所灭,那我等也要与贼殉葬!”
这话说的略显沉重,本是出来聚餐喝酒的众人,瞬间都不说话了。
还是此次聚会的发起人,程明德起身打了个哈哈:“好了好了,诸位都吃菜,吃菜!今次是我做东,还是不要聊这么些烦心事,尝尝我家酒楼的新菜,这可是从微州府的六味居挖来的厨子,可费了我家不少力气功夫。”
这么一招转移话题术,众人很快把烦恼抛之脑后,接着推杯换盏起来,又试了试那几盘新菜。
程驷举夹了一口,忍不住赞叹:“明德兄往来时常赞誉徽州六味居,小弟一直以为是夸大。今日一尝这菜式,果真名不虚传!”
程驷举和程明德虽然同姓一个程,但却不是本家。程驷举是本地程氏,而程明德则是徽州府人,据说是徽州程氏旁支,分家搬迁后来到这宿松县定居并置办家业。
虽然程明德是外来程家,甚至不属于同一州府,但好歹也是徽州来的。再加上出手阔绰,家族产业也是涉于经商,与本地大户之间地产利益纠葛不多,所以倒没有受到太多排挤。
酒过三巡,菜过六味。
“你们说,这大汉到底能成事不?”相比胡乱发牢骚的程驷举,这位明显胆子就怂多了。
完全不敢说汉贼,只敢高呼大汉。
程驷举放下酒杯,缓缓说道:“汉王宁愿强分土绅之田与百姓,笼络百姓贱民之心,也不愿与我等士绅修好,此为本末倒置!”
钱缙问道:“驷举兄是以为这大汉成不了事了?”
程驷举忽又摇头:“非也,我只是说汉王在本末倒置,但汉王自起兵之日,各种手段方略,完全类比历朝太祖。再加上汉王又是反清复汉,这就占了正统的大义名分!”
“与之相比较,伪清本就是胡夷王朝,自古胡无百年之国运,伪清窃夺中原神器至今,已有一百五十载,早已到了极限。而今伪清国中,地方贪官污吏横行,又有白莲妖魔作乱,此正是亡国乱世之先兆。”
“汉王秉承天命降于乱世,合该推翻伪清,横扫天下,开创汉人新朝!”
好家伙,这一顿名为分析,实为马屁拍下来,给都准备打圆场的程明德都说懵了。
程驷举之前一口一个汉贼,真让他以为这家伙对大汉非常不满。
结果,这才过了几杯酒的功夫,拍起汉王的马屁,那是真脸不红心不跳,一口一个伪清,一口一个汉王类比开国太祖!
程驷举继续说:“伪清如今已是家中枯骨,我大汉一统不过早晚问题。我辈读书人正当趁此机会辅佐圣君,建功立业,开创新朝之盛世!”
此话一出,还是跟程驷举更熟络的钱缙反应过来:“驷举兄这是准备参加科举?”
此科举非彼科举,伪清今年的科举乡试两个月前就结束了,各省的考生要么落榜回家,继续闭门攻读,要么就已经在准备启程上京,赶考会试了。
他们几个同样也不例外,作为安庆府本地士子,他们当然也参加了今年举行的乡试,只不过无奈都没考中而已。
就算考中了,那也没什么用,因为他们连发辫都没了,别说参加来年会试,真到了伪清地盘,不被伪清官府抓去当反贼砍了邀功,都算他们命大。
钱缙说程驷举要参加科举,显然是大汉这边开的恩科,时间上也跟伪清的科举几乎差不多,都是八月份就举行的乡试。
这当然不是巧合,而是大汉礼部刻意为之,礼部的文官们故意定下今年下半年的恩科,就是为了与伪清科举撞时间。
因为伪清跟大汉一样,大汉这边是汉王称王以后的首次恩科,而伪清虽然已经不是恩科,但也是嘉庆登基以后,真正意义上的首次开科取士。
乾隆六十年开的登极恩科,那是乾隆禅位给嘉庆,嘉庆纯粹就是吉祥物。说是登极恩科,实际上更像乾隆的一场禅位作秃,就连殿试出题也是乾隆出题,嘉庆在旁边看着。
而现在,大汉把恩科和伪清科举放在一起,基本等于是在明着打伪清的脸了。
没开恩科,大汉只是一方造反势力,顶多有了玉玺加成,可称得上一句反王。
但开了恩科,那就真正意义上获得正统了,开始从反王割据势力,变成正统的割据王朝了。
可以说,只要这次大汉的恩科,能出哪怕一个进士,大汉在天下士绅百姓眼里都算是真正根基稳固,可以争一争天下大势了。
大汉的礼部官员为防突发状况,这首次恩科的选题、出题全都极为考究,就连考官都经过汉王首肯,可以适当放考生们一马。
就这还不放心,礼部还特地安排了一些内部官更,让他们冒充考生去参加恩科考试。
虽然聂宇不是很喜欢科举,觉得这玩意是万恶之源,但大汉的学府教育尚不成熟,还无法为大汉培养优质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