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我弟是钱进
魏雄图那边则再次梳理知青安置工作的相关数据、面临的主要问题、解决的方向性政策,表示会整理成册,让钱夕今晚烂熟于心:
今天送笔试通过书,明天就要面试了。
钱进草草吃了饭,安排几个人模拟面试场景,变换着问题角度向钱夕提问:
“钱夕同志,说说你在长白山十年的主要收获。”
“怎么看待现在部分知青安置工作中存在的困难?”
“你觉得你的优势在哪里,能胜任这份工作?”
“如果我们录用你,你能为知青安置工作带来什么?”
他觉得自己这番努力,足够保证钱夕能通过面试考核了。
还是那句话。
钱夕等于是主角,是有金手指的,如果她在考试这本小书里都过不了关,配角怎么过关?
他不信其他考生,今晚还有模拟考试这个锻炼环节!
钱夕拿着魏雄图给的本子看,从最初磕磕绊绊的读,在钱进和钱程等人一次次修正和鼓励下,渐渐能做到思路清晰、表达流畅了。
这样一家人在旁边看着,一颗悬着的心,随着姐姐渐入佳境的表现,一点点放了下来。
第二天钱夕遵循魏清欢的指示,特意换上了那件洗得发白却平整挺括的蓝布列宁装。
她把头发仔细盘好,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下乡多年被东北风吹到粗粝的皮肤。
在知青安置办,这是勋章。
最后她在钱烈两口子的陪同下来到市知青办办公楼前。
面试在单位举办。
知青安置办是知青办下辖的一个重要部分,在一栋老式的小楼里。
红砖墙,木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走廊里散发着陈旧文件柜和新鲜油墨混合的味道。
十几名面试者已经到了,他们或坐或站,神情凝重地等待着自己的名字。
这种场合的氛围,比考场更让人呼吸不畅。
一位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念着名字,喊到“钱夕”时,钱夕的心跳骤然加速,跟着工作人员走进了面试室。
房间不算大,窗明几净,对面一字排开坐着三位考官。
两位是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深色的涤卡中山装,戴着厚眼镜,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表情严肃,带着审查档案时特有的冷静审视。
另一位是位三十多岁的女同志,齐耳短发,脸型微圆,虽然也尽量绷着,但眼神还让她感到温和一些。
三张面孔后,是堆积如山的待安置人员档案袋,无声地诉说着这份工作的沉重压力。
钱夕按照昨晚的预演,进门先鞠躬问好,落落大方做自我介绍,将下乡地点、年代和回城情况做了清晰介绍。
中间那位表情最严肃、国字脸、戴着黑框眼镜的考官显然是主考。
他没有寒暄,目光在钱夕脸上停留几秒后,开门见山:“钱夕同志,基本情况登记表我们看过了。长白山林场十年,初中学历。嗯。请坐。”
钱夕再次微微鞠了一躬:“谢谢领导安排。”
然后她才在门边一张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坐下三分之一的位置,腰背挺直,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努力抑制着身体的微颤。
考官们按照流程问了几个问题:
家庭情况。
下乡时候的成绩。
认为返城知青安置工作的难点在哪里。
钱夕都按照魏雄图、魏清欢提前梳理好的方向,尽量清晰、简洁、实事求是地做了回答。
她没什么漂亮话,但胜在态度诚恳,说到返城生活的艰难和孩子问题时,情真意切,按照魏清欢的指导去获取领导们的同情。
结果主考官听了后眉头便皱了起来,最后说:
“钱夕同志,前面几个问题,你的回答中规中矩啊。”
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直视着钱夕,语气平淡却极具压迫感:
“我现在要问你一个关键性问题。”
“如果你通过了我们的招录,成为了我们知青安置办公室的一名工作人员,以你的能力和位置,你有什么办法解决返城知青的就业安置问题?”
这是送分题。
钱夕来精神了。
昨晚魏雄图给她设置过这道考题。
于是她按照魏雄图编写的答案,开始分析国家政策、开始联系海滨市现实、开始井然有序又文采斐然的进行假大空回答。
结果她越回答发现越是不对。
领导们倒是没有摇头或者皱眉,但没有任何乐观方向的表示,主考官都开始看下一个人的档案资料了。
女考官还挺好的,给她一个提示:“你有没有直接的办法,解决几名待业知青的安置工作呢?”
“比方说,有没有亲朋好友在什么单位的劳资科呀政工科呀或者人事科上班?”
电光火石间,钱夕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到了钱进昨晚的话:
“你就记住了,咱有办法帮安置办解决工作上的一系列问题。”
“如果人家问你怎么解决,你就说,我弟弟是钱进,是泰山路劳动突击队总队长,他特擅长搞小集体企业,但这方面也有我的功劳……”
这让她亢奋又紧张,嘴唇哆嗦了几下后,努力的说道:“各位领导,我能解决多少知青工作……我说不准数!”
她继续说:“可、可我弟是钱进!钱进是泰山路劳动突击队的总队长!”
这话一出,三位考官明显都愣了一下。
钱夕觉得自己这么说又有些可笑,这算什么事呢?
她想说点什么找补,可是昨晚模拟面试的时候没有这个项目。
这样她大脑有些空白了。
其实她的临场反应不怎么好。
结果刚才一直很严肃的主考官却来劲了,脸上露出来笑容:“噢,你叫钱夕、钱夕——你是钱进的姐姐?”
钱夕顺着他的话说:“对,亲姐姐,我是他二姐,上面还有个大哥,上个月刚进入工商局上班。”
三名考官纷纷对视,然后纷纷点头。
钱夕没法找补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
“我、我弟是安置待业知青的好手,他说了,他带领的劳动突击队今年年底之前,要保证再解决一百名返城知青的就业问题!”
“明年!到了明年至少还要解决五百名!他泰山路突击队就干这个事……”
“今年一百名?!明年五百名?!”另一位男考官直接失声惊呼出来,声音都变了调。
钱夕点点头:“对,他很擅长搞这个小集体企业的,另外我、我……”
她想按照钱进说的那样,吹牛说自己也擅长,自己还给钱进当参谋当秘书来着。
可诚信廉耻最终阻止了她这么说,便老老实实的说:“我可以跟他学习怎么来干这个,我觉得、我觉得我还挺有学习天赋的。”
用不着她再多说什么了。
国字脸主考官放下手中的钢笔站了起来。
他脸上带着一种温和的笑容又用恍然大悟的口吻说道:
“哎呀!钱夕同志!你这、你怎么不早说啊。”
钱夕仔细品味,发现他的声音神奇的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亲昵和如释重负的轻松感,之前那股严肃古板荡然无存,这话说的倒像是责备家里不懂事的晚辈没早点亮明身份:
“你弟弟是钱进呀,是泰山路钱总队长,我们安置办上下跟他都太熟悉了。”
“一点没错,他那突击队是出了名的硬骨头,解决知青工作的排头兵、帮助知青就业响当当的标杆!”
钱夕都懵了。
她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呆呆地说:“啊?是吗?可、可他一直没说这个事,他让我好好学习、好好参加考试……”
主考官站了起来,用一种赞叹的语气说:“钱总队长这个人呀,他个人也是现在知青们的学习标杆,这个人是出了名的遵纪守法、循规蹈矩。”
“说实话吧,我都不知道他的姐姐还没有工作呢——你是他亲二姐?你们关系怎么样?”
钱夕说:“对呀,亲二姐,我们关系很好的,平时我孩子就在他家里玩,基本上一日三餐我们都是一起解决。”
主考官赞叹:“大家庭,你们这真是一个大家庭啊。”
他又冲左右说:“好好好,太好了,你们看,钱夕这位同志是不是我们安置办的及时雨?”
“我们正愁找不到这样有文化、有水平、有办法的工作人员呢。”
女考官笑道:“是,是这样,她的笔试成绩我看了,是非常优秀的甲!”
男考官也笑道:“主要是她的情况很特殊,钱进的队伍有多大能量,我们能不清楚?平日里他帮我们解决了多大的压力呀!”
主考官瞪了他一眼。
他讪笑一声又重复的说:“你这个情况,非常特殊!非常特殊!”
主考官坐下,示意其他人都坐下:“行了,没别的问题了。”
“钱夕同志我可以当场告诉你,你被录用了!”
“非常欢迎你加入我们知青安置工作队伍,好好干!”
旁边的男考官笑道:“以后跟你弟弟钱进同志联系,就是你的重要任务之一。”
整个过程快得让钱夕如同做梦一般。
一分钟前她还被那个刁钻问题吓得手心冰凉,这一分钟就因为报出弟弟的名字而瞬间被录用,甚至被考官当成了座上宾。
巨大的落差带来的眩晕感让她走出面试室时,脚步都有些飘。
回家的路上,秋日的阳光前所未有的明媚,风都带着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