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进笑道:“因为是人家发现的川畸重工合同陷阱,这样后期工作自然该让人家负责。”
“另一个,诚然,我们自己也可以设置这样的捕兽夹,可是我们做不好掩护工作,也就是说我们没法把捕兽夹完美藏起来,没法让川畸重工那群野兽不知不觉的掉落陷阱。”
“而人家是专业的国际贸易猎人,他们很会制作捕兽夹,更会藏起捕兽夹。”
在反制措施里。
制作陷阱还不是最难的。
难的是怎么让川畸重工那些行家不知不觉落到陷阱里。
海耶斯的团队对陷阱进行了精细隐匿,钱进自己还需要进一步去掩饰陷阱的存在。
合作进行的雷厉风行,结束的干脆利索。
双方第二天又一起吃了个早茶,简单的做了互相了解,然后便分道扬镳。
11月20号。
距离海滨化肥厂与川畸重工的会谈还有两天。
夜晚,窗外暮色沉沉压向海滨市老旧的城区轮廓,钱进站在三楼办公室极目远眺,隐约能看到远处海滨化工厂合成塔的巨大黑影。
新生产线和新技术引进之后,这座老旧的合成图就要爆破拆除了。
到时候需要重修一个新合成塔来适配生产线。
这也是一行人如此痛恨川畸重工的原因之一。
引进新生产线需要耗费大量外汇,然后拆除旧塔和建起新塔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
而新塔是适配新生产线的,如此一来如果生产线有问题,不光损失外汇,还得损失老合成塔、老生产线与新塔!
川畸重工,确实太凶残太可恶了!
工作组依然在加班加点。
有厂办文书看到了即将到来的谈判细则,很吃惊:“钱主任,咱们要去沪都谈判?还得去外地?这动静也太大了吧?”
“这个动静大?”钱进没有回头只是笑了笑,“动静不大,怎么盖得住棺材板落下的声音?”
“一切听钱主任的安排。”杨大刚硬邦邦的说。
他的眼前是化肥厂规划图,图纸已经被红蓝铅笔划得面目全非。
最终,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核心合成塔的位置,
其实去沪都谈判不是钱进的意思。
现在中日航线只开通了东京与沪都两个城市,川畸重工方面希望在沪都谈判。
工作组一早就答应了这个条件。
他们不懂商业谈判,一心只想顺利引进生产线,所以各种迁就了川畸重工。
这也是川畸重工想坑他们的原因。
小鬼子乃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
要跟他们正经做生意之前,必须得给他们点颜色,招核民族贱得很。
钱进在心头将谈判工作环节做了预演,然后对杨大刚说:“杨厂长,咱们收拾东西该准备动身了。”
“明天,你对接市外办和轻工局,启动赴沪谈判程序,办理所有必要手续,申请最高级别保密通讯线路使用权。”
“赵工,你负责技术支撑,把所有关于uf-ii旧设备可能存在材质劣化的推测依据、以及我们能找到的所有关于astm标准下材料非均匀性容限与安全事故的判例,全部整理成简明扼要的中日文对照摘要,供我们使用。”
他的指令清晰如刀,斩钉截铁。
“好。”杨大刚应声答应,但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这次可是经济战。
他不擅长这方面工作,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另外在这个年代,沪都对于海滨市的干部而言,依旧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十里洋场,那是另一个世界。
不光是杨大刚这么感觉,工作组其他人更是惴惴不安。
钱进看到众人手忙脚乱的样子,笑了起来:“杨厂长是久经沙场的百战老兵,各位都是他带出来的精锐,然后你们现在竟然怕了?”
“但我告诉你们,那里才是战场。这一仗,我们许胜不许败!”
“另外沪都很冷,你们要多带点厚衣服,不过咱们现在正需要一个冷的地方,我要川畸重工的得意笑容,冻僵在黄浦江滩!”
两天后,火车开动。
正如钱进所说,十一月下旬的黄浦江裹挟着上游带来的泥沙和初冬的寒意,让工作组的成员们忍不住打寒颤。
钱进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年代的沪都。
改革开放后的沪都刚刚从禁锢中苏醒,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混合气息:
外滩万国建筑群凝固的旧日繁华,金陵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弄堂深处飘出的煤球炉烟味和生煎包的焦香,这些气息汇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隐隐躁动的、渴望拥抱外面世界的新鲜活力。
此次谈判工作很重要,市府联系了沪都,特意给他们准备了两辆轿车。
两辆略显陈旧的黑色伏尔加轿车。
轿车接了工作组后,吃力地穿过外白渡桥,汇入中山东一路的车流。
钱进靠在后座,隔着蒙尘的车窗,目光平静地扫过黄浦江对岸那片尚显空旷的浦东滩涂。
他知道自己以后会在这里大肆采购地皮。
坐在副驾的杨大刚则显得格外兴奋,他那粗糙的大手不时抹一下车窗上凝结的雾气,试图看清外面飞速掠过的景象——
穿着灰蓝中山装或洗得发白工装、行色匆匆的人群、
路边国营副食店门口排着的长队、
高音喇叭里播放的激昂社论和偶尔飘来的邓丽君甜腻歌声。
还有那些矗立在江边的岗岩大厦,这里曾经象征着西方资本力量,如今挂上了各类政府机关单位的牌子。
“他娘的,这楼可真高!”赵工忍不住低声嘟囔。
杨大刚咧嘴一笑:“我们去羊城看过了羊城宾馆,那楼才高呢。”
司机询问钱进:“领导,咱们是去静安宾馆吗?”
“是的。”钱进淡淡地回应。
他的目光一直在手中那份合同和补充条例中。
这是他们此次战争中的武器。
罗伯特·海耶斯及其副手亲自拟定了补充条例,很厚实,非常复杂。
而文件的重量,远超过它本身的纸张。
车子最终停在一座融合了古典与现代风格的建筑前。
静安宾馆,昔日的海格公寓,此时是沪都重要的涉外接待场所。
钱进一行人提着简单的行李和沉重的文件箱步入大堂,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淡淡香水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穿着笔挺深色制服的服务员目光谨慎地扫过他们队伍,特意在洗得发白的卡其布中山装上停留了一下。
杨大刚递出介绍信和证件后,他立刻换上了职业的微笑。
工作组的房间被安排在相对僻静的西翼。
放下行李,钱进安排众人休息:“多喝热水多睡觉,明天开始咱们就要进行一场艰苦会战了。”
说着,他将一份信息简报分给了众人:“休息的时候看看这个,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上面记载了对手的身份。
扶桑方面谈判组由川畸重工国际事业部次长中村敏郎带队,成员包括技术主审小野正雄、法务顾问佐藤健一、商务专员渡边淳,以及一名翻译。
他们同样是今天抵达沪都,但不住静安饭店,而是入住了不远处的锦江饭店。
拿到资料,工作组的成员们难免露出了忧心忡忡的表情给。
钱进笑:“我们要在战术上重视敌人,可战略上要蔑视敌人。”
“据可靠消息,咱们的敌人内部对此次‘最终确认’行程的态度很轻松、很不屑一顾,他们认为咱们海滨方面的技术很差劲,对他们给出的合同和技术资料毫无质疑。”
“所以他们此行的核心目的,不是进行什么谈判,只是敦促我方在合同最终执行文件上签字盖章,催促咱们支付第二笔预付款。”
赵工嗫嚅问道:“咱们在程序上,还得干点什么吗?咱们可别在程序上搞出问题。”
钱进安慰众人:“你们没什么事,你们就是去现场充数的,具体谈判工作交给我和杨厂长。”
“咱们准备工作做的很充分,补充协议及我方法律背书都已齐备。”
“程序方面很简单,明天我们将在正式谈判前,通过官方渠道向扶桑方面提交这份补充协议,作为合同不可分割的最终附件。”
“我需要说什么吗?”杨厂长问道。
钱进将一张纸递给他:“很简单,我递交补充协议的时候,你就告诉小鬼子,咱们给出补充协议并非是不信任他们的合同。”
“而是我这个‘专家’提议进行的国际通用做法,目的是基于双方前期技术沟通,为进一步明确核心设备材料验收标准及流程,提升合作透明度与互信程度。”
“明白!”杨大刚接过文件,手心有些出汗。
“接下来,”钱进的目光转向杨大刚和带来的两位酒桶领导,“杨厂长、两位领导,今晚咱们要招待川畸重工的合作伙伴。”
“到时候你们务必要敞开肚皮,陪他们好好喝一场,这很重要!”
杨大刚咧开嘴,露出一口被劣质烟草熏黄的牙齿:“这事对我来说小意思,嘿嘿,我在部队的时候就是酒王!”
另外两位领导对视一眼,也露出笑容:“放开肚皮?那好啊,今晚我可要喝个痛快了。”
“希望小鬼子的酒量还不错,希望他们能跟我干到最后!”
杨大刚冲其中一位大肚子领导说:“魏科长,你可得悠着点,你还得探听他们的鬼子话呢。”
魏科长爽快的说:“放心,绝不会误了正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