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不过两个月，拍完戏她就长居北平养胎了。
从厨房出来的刘晓丽又将热气腾腾的汤碗放在女婿面前：“郎主任人很好很随和，一点架子没有。”
“还有其他几个领域的冷金华、朱兰几个大夫，都非常专业，给茜茜制定了一套直到产前的产检方案。”
这种首富夫人的定制款方案，当然不会跟普通人家一样了，但其实还是大差不大差那些项目。
只是有了专家团队的把关，第一可以把对孕妇的折腾降低到最小，不必要的项目不检测，尽量自然食补去进行各类营养元素的摄入。
第二可以从现在起就建立一个贯穿妊娠周期的私人健康档案，涵盖激素水平、胎儿生长曲线、母体代谢等维度。
中途无论有什么突发情况，都能及时启动多学科会诊。
这样一来，从b超监测到最终接生均由原班人马负责，能有效避免信息传递偏差，将医疗失误概率压降至趋近于零。
路老板这个爸爸和丈夫，至少在物质条件的配套上，已经不能做到再好了。
夫妻饭后回房间休息，刘伊妃打开他的行李箱收拾衣物，哗啦啦滑落出一摞崭新的育儿书籍。
她拾起来一看，忍不住啧啧：“天哪，谁能想到洗衣机有一天也会看这些书啊！”
最上面一本是《西尔斯亲密育儿百科》，还有什么《准爸爸必读：从备孕到新生儿护理》、《孕期营养科学搭配》、《如何培养高情商宝宝》。。。
刚刚洗完澡的路宽擦干头发出来，玩笑道：“怎么样？专业吧？”
小刘噗嗤笑出声来：“如果你的那些。。。替，还有洗衣粉、洗衣液们看到这一幕，你的风流艺术家人设大概要崩了吧。”
洗衣机微笑：“俯首甘为孺子牛，不丢人。”
“再说了，自从栽在你手里，人设早就崩了，都提纯多少回了都。”
路宽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好奇道：“对了，现在应该还看不到宝宝的性别吧？”
刘伊妃抿嘴笑道：“你什么想法？会重男轻女吗？”
“倒过来！”路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闺女捧在手心里，儿子吊起来打！”
“我先打你！不许！”刘伊妃伸出葱白的指尖点了点丈夫的额头：“看男孩女孩要等4个月左右呢，现在都才能看得清孕囊。”
“我还问了郎主任怎么区分老大、老二。”
路老板懵逼：“啊？不是先把谁抱出来谁就是老大吗？这等于是同时出生的，怎么分？”
“才不是。”小刘粉嫩的唇瓣微微嘟起，耐心地给他科普：
“异卵双胞胎是两个独立受精卵发育而成的，先着床的胚胎会占据子宫上部，因为靠近母体营养供给源，发育更快、体重通常更重。”
“医生讲，一般而言，顺产的时候老二会在子宫下部，反而先出生，所以到时候可以根据宝宝的轻重排老大、老二。”
当然，这都是医学意义上的序齿，不想这么排就先抱出哪个哪个是老大，全凭心意。
刘伊妃这两天几乎全在恶补怀孕的知识，两人聊了一阵，把路老板听得一愣一愣的。
“太神奇了，这俩小东西竟然现在就在你肚子里搞圈地运动了，真是从娘胎就开始与人斗了，哈哈！”
两口子靠在床边，小刘好奇地翻阅着手里的育儿书籍：“你这专业是挺专业的，不过五八门的，准备先实践哪一本啊？”
路老板皱眉：“在机场买的时候我还以为就一个崽，没想到现在是两个，那就难办了，怎么分开培养呢？”
“我在这读书给他们做胎教，总不好叫另一个捂住耳朵吧！”
“哈哈，你搁这玩儿网游呢？是不是要像盛大的《诛仙》里一样还给他们弄两个职业。”
路宽一挑眉，顺势搂着老婆温存起来：“当然啦，既然双开账号，那当然要玩个互补流派。”
“老大做法师，继承我们的衣钵专攻艺术领域，老二做战士，主攻商业实战，将来接手问界去商场厮杀。”
他已经开始畅想了：“就是胎教音乐不好差异化了，不然给老大听萧邦培养感性思维，给老二放《克罗地亚狂想曲》激发战斗力。”
“哈哈哈！”
刘伊妃看着丈夫一脸期待和向往的模样，浓密的剑眉舒展，唇角噙着掩不住的笑意，连下颌线都因兴奋而微微绷紧。
那双惯常执画笔和导筒的手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抚过她的腹部，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带着不可思议的温柔力度。
昏黄的床头下，少女此刻突然有些感动。
刘伊妃侧头望着她他间流淌的纯粹喜悦，恍惚间看见时光的河流在此刻打了个璇儿。
那个她初见时似乎和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行事乖张肆意的艺术家，此刻就像全天下最普通的爸爸一样——
鲜活，生动，在她心里激起了更深的涟漪。
那些曾经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时空迷雾，终是被这最平凡的人间烟火逐渐蒸腾殆尽。
此刻他掌心传来的温度，比任何誓言都更确凿地证明：
这个穿越时空的灵魂，早已将根系深深扎进了有她的红尘。
路宽、刘伊妃一行在24号一早就返回了远山县片场，两人的敬业精神无需多言，《山楂树之恋》的拍摄进度也颇为顺畅。
顶级的演员、问界影视的制片保障，以及路宽和老谋子之间隔三差五的切磋琢磨，使得既定的拍摄日程很可能提前。
特别是在一些年轻演员、群演的执导上，张一谋讲戏效果不好时，换一个思路的路老板再去指导一下，王保强、童丽娅甚至很多群演都能很好地领会意图，完成表演任务。
10月30号傍晚收工吃完晚饭后，张沫突然急匆匆地敲开父亲的房门。
“怎么了？”
“爸，网上有自称是我们剧组的人发微博，把茜茜怀孕的事情捅出去了，还有一些照片，不过都不是很清晰。”
“卓韦也转发了这条微博，现在网上快要传疯了。”
张一谋一愣，旋即笑着摇摇头：“害，这都一个多月了才传出去，已经不算早了。”
“我之前就和这两口子聊过，他们也抱着随缘的态度，总不可能堵住人家嘴不是？”
“小路要想封锁消息，自己就叫人去删帖子了。回头我跟他说一声就行，没事。”
老谋子伏案几秒又抬头，看着女儿一脸讪讪地站在自己面前。
“怎么了这是，还有下文？”
张沫有些支支吾吾：“我还。。。我还收到一条匿名邮件，称这个爆料人是张卫平。”
“啊？”张一谋眉头紧皱，有些烦躁地放下笔，不会真是这个老搭档怎么给自己找事儿吧？
“说什么理由呢？”
张沫条分缕析：“那个微博用户爆料的照片，大多是路总扶着茜茜在河边散步，或者是远远地拍到刘阿姨带人给他们送孕妇餐的。”
“我仔细看了茜茜和路导的戏服，还有画面中的其他元素，每一张照片的日期，基本都和张卫平到剧组的时间吻合。”
张沫是剧组的副导演，可以说是统筹剧组大小事务的女总管，也是张一谋刻意锻炼女儿。
她其实对张卫平早就有意见。
后者对老爹的创作插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一喝酒就动辄谈到以往老谋子没起势时，他是怎么砸下重注的，听着叫人厌烦。
特别是张卫平对她老爹感情和家庭的干预，无论是当初的巩莉，还是后来她的“后妈”程婷，无论扮演的角色是什么，总归叫她这个家庭破裂的孩子心里不爽利。
但这桩事不是张沫瞎讲，该匿名邮件提供的资料经过她的比对，的确是张卫平比较可疑。
尤其是。。。
“爸，张卫平如果为了炒作，其实是可能干出这事儿的。”张沫不啻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那个丑货。
“我们这部电影用市场眼光来看，最大的噱头不用多提了，你觉得他能忍得住不出幺蛾子吗？”
张一谋轻声打断女儿：“好了，无端揣测的话不要讲，下次见到他也不要脸拉得老长，你小时候他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怎么大了对他这么大意见？”
“这件事你先别讲，我看看怎么处理好。”
当事人再是随缘、不介意，也不代表能忍受同为资方的张卫平这么搞小动作。
何况是这种地位的富豪和权势人物，张一谋太了解得罪他这个小师弟会有什么后果了。
“我不说人家就不知道吗？这邮件不会只发给我一个人，您不信就等着看吧。”
张沫轻哼一声：“我实话实说，路导和茜茜还有刘阿姨，对剧组里人都这么好，一点架子没有，一个多月了都没人发这种东西出去，无独有偶照片全是他在的时候拍的，还用多讲吗？”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张沫本就带着有色眼镜看老爹的这个投资人，更何况引导她的还是一个很纯粹的“坏人”。
——
“坏人！你就这么栽赃张卫平啊？有用吗？”小刘正在房间里网上冲浪，但吃的都是自己的瓜。
“阿飞现在拍照技术真不错诶，这几张我们在河边散步的，怎么还有点唯美的意思了？”
没错，这些照片都是当事人自己拍着留念的，只不过暂时被挪作其他用处——
离间“黄金搭档”，拯救大兵老谋子。
路宽坐到老婆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已经狂躁不已的网友留言：
“也不算我栽赃他，对张卫平这样的人要论心不论迹，我已经看出他有这种炒作的想法了，只是迫于我的淫威不敢动手，这叫成人之美。”
“哈哈哈！你真无耻啊洗衣机！”小刘脱口而出，尔后又连忙改口：“不对不对，老公你真机智！”
她是真的很重视胎教了，只不过似乎为时过早。
少女温柔地摸着自己的小腹：“宝宝，别跟爸爸学啊，机智最好也别学，我怕你们学歪了。”
事实上，几天前刘伊妃在江城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院检查，已经没能瞒得住众目睽睽了。
在省城的大医院，想要像在小地方医院一样搞封锁本就不可行，母女俩也就随缘了。
总归小刘又不像一般的女星还要隐婚、隐育。
顺便地，这两位又是主演又是投资人，也算是自己炒作自己，给剧组增加一些噱头吧，放出的照片都是俩人温馨恩爱的美照。
于是这次干脆把照片利用起来，叫张卫平吃一挂落，用路老板无耻的话讲，张卫平肯定早就想着拿他们俩炒作了，只是不敢。
想也不行，想也有罪！——
“我想也有罪？一谋啊，真不是我干的呀！”身处北平的张卫平这次真是有些黄泥巴掉裤裆了，好端端的老搭档一个电话过来，一顿质疑。
“你这几次也不是没看见，我到剧组去，见着他路总那真是夹着尾巴的，生怕哪件事不对路子被人嫉恨上。”
“就跟那天晚上赵苯山那俩徒弟似的，他路宽不就是故意别我苗头吗？还记着《黄金甲》的时候那点儿小冲突呗？”
张一谋原本只是想小小警告一下他，再自己去找路宽聊一聊，主动把事情说开。
可听这位的话头。。。
这是还记着那天跟赵苯山闹不愉快，路宽拉偏架的事儿呢？
心有怨怼啊这是！
这回都不用女儿张沫添油加醋了，张一谋自己已经差不多把这口黑锅给扣老搭档头上了。
其实，最了解张卫平的人就是他自己，只是老谋子性格中有着老派人念旧情的一面，有时候些许细节也就忽略过去了。
“卫平！我最后跟你讲一次！”
张一谋不得不严正警告他，不然惹怒了路宽他也护不住：“这事儿到此为止，我待会儿去找小路去把话说开。”
“你以后没事也不要到剧组来，总归拍摄还一两个月都要结束了，还有——”
“无论这次是不是你，绝对不要想着，再拿这两位的任何事情搞什么炒作！”
老谋子苦口婆心：“卫平你好好想想，人家也是投资人，还是主演，更别提人路宽电影营销的水平比咱们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想炒作，想宣传，人自己会规划的，你就别操这心了，行不行？”
玛德！
什么话！什么话这是！？
张卫平这次是真的出离愤怒了，隔着电话一张丑脸都突突地跳，这老张怎么这么冤枉好人啊！
这胳膊肘朝外拐的，别不是真的要跟他这个师弟长期合作了吧？
北平新画面影业总经理办公室中，一张布满沟壑的胖脸瞬间涨成猪肝色，肥厚的嘴唇剧烈颤抖着：
“一谋！我也最后跟你讲一次！”
“是我我会承认，我肯定也会告诉你，无论事前还是事后。”
“但不是我！谁也甭想冤枉我！”
张卫平有些控制不住脾气，本想点一点老搭档不要想着跳槽，那很不仁义！
只是看着办公室墙上自己与张一谋的合影，那是《英雄》庆功宴上勾肩搭背的亲密照，还是挂断电话结束了争吵。
“就这样！”
——
“就是这样，小路。”
站在四楼楼梯口的张一谋一脸为难：“其实这事儿还真说不好是谁干的，邮件你也看到了，其实我倾向于。。。”
张沫站在父亲身边，脸色铁青地抿着嘴，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不赞同。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替他说话！
“张导！”低头沉思的路宽听了几句解释，轻声打断了老学长的开脱。
“张卫平是你的老搭档了，这事儿不算大，几张照片而已，小刘怀孕的事情现在已经基本捂不住了。”
“别说是不是张卫平，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揪着不放的。”
路老板一副用心良苦的样子，似乎想要责备什么，又强行忍住了。
强行忍住的还有他身边的刘小驴，她忍着笑配合丈夫的演出：“张导，你别这么见外了，大晚上还特地跑过来当面说这事儿，一个电话不就行啦？”
“那不行，咱们这关系，这事儿不能黑不提白不提就过去。”
“你跟沫儿还处得这么好，更不能因为这事儿影响你们姐俩的感情。”
张一谋面色严肃，半晌长叹一口气：“卫平这人，哎。。。怎么说呢，有时候我也看不大清，但这么多年多来了，就跟两口子过日子似的，也就那样了。”
“张导，那可不一样啊！”小刘娇笑道：“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情，您搞创作应该也是一辈子的事情。”
“就跟脚上穿的鞋似的，稍微有些不合适磨磨脚，也就过去了，但要是隔三差五磨出血泡来，还是疼的吧？”
面无表情的洗衣机心中狂赞！
嘿！这媳妇儿！说话跟人长得一样好看！
老谋子无奈地摇摇头，只当做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
再抬眼看看这位双目澄澈，嘴角弯弯的小姑娘，心里又不禁哂笑。
这哪里是静秋啊，这是黄蓉啊！
第一次不算试探的试探，就这么过去了。
“张导，你跟张沫回去休息吧，这点儿小事儿千万别放心上，不值当。”
路老板笑道：“我刚刚看了照片，说实话拍得都挺不错的，想来发微博的人也没什么坏心思。”
“行，那我不打扰你们休息。”老谋子无奈地摆摆手，勉力挤出一丝笑容。
“沫儿，咱回去。”
“知道了，爸。”面色铁青的张沫从始至终说了第一句话，俄尔又握着刘伊妃的手：
“茜茜，真对不住了。”
小刘眉眼弯弯地娇嗔：“哪里话沫姐？你再这么客气，以后我不给你松子吃了啊？”
自责与憋屈的情绪交织、冲击，张沫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又赶紧冲路老板点头示意，转身跟上了老爹的步伐。
初出茅庐的女副导演实在有些忍不住了：“爸，我看你还是尽早跟跟张。。。”
“闭嘴！”老谋子罕见地冲女儿肃声，瞥了眼她委屈的嘴角，想起这个闺女从小受的苦，心里又蓦得软了下来。
只不过不知该如何说。
楼梯口的“影帝影后夫妇”看着这对父女走远，路老板不禁长叹：“老张真是个念旧的人，实诚。”
刚刚飙了一场大戏的小刘侧头看着丈夫：“所以你良心发现了？”
“我一直都很有良心啊？你天天摸你不知道？”路宽一脸正色看着小刘，“世上无完人，论心不论迹，老谋子和张沫未来都会感谢我的。”
上一个论心不论迹，毫无心理负担地把张卫平的“莫须有”自我合理化；
这一刻论心不论迹，又大义凛然地把自己塑造成了救赎者，正义标尺弹性明显。
无奈为虎作伥的年轻妈妈，看着丈夫步履轻快转身进了房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一丝隆起迹象还没有的孕肚。
龙生龙、凤生凤，洗衣机的孩子。。。
哎，不敢想。
还搞胎教？
这胎教是一天都搞不下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