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条船上面,搭载着“忠诚联盟”的所有成员。
经过五年的发展,这支最初由一千多名战俘组成的队伍,如今已悄然扩张到了五千余人的规模。
他们成分复杂,有战场上被成建制俘虏的士兵,也有在战争末期,眼看帝国大厦将倾,为了活路和前途而主动投靠过来的军官、医生、护士甚至技术人员。
对他们而言,日本的战败并非终结,而是另一场豪赌的开始。
当琉球群岛那熟悉的、翠绿色的轮廓出现在海平线上时,甲板上瞬间炸开了锅。压抑许久的思乡之情如同决堤的洪水,猛烈地冲垮了许多人强作镇定的面具。
“回来了……我们终于回来了!”一个断了左臂的老兵跪倒在甲板上,用仅存的右手捶打着生锈的铁板,滚烫的泪水顺着布满风霜的脸颊滑落,发出嘶哑的嚎哭。
“是啊……是家乡的气味……”
另一个年轻些的士兵贪婪地呼吸着咸腥的海风,仿佛那风中带着故乡樱的香气。
他浑身颤抖,眼泪和鼻涕流了满脸,却毫不在意。
一时间,甲板上哭声、笑声、呼喊声混成一片。
他们回来了,以一种他们自己都未曾想过的方式,作为征服者的仆从,回到了这片他们曾誓死保卫的土地。
然而,在这片情绪的海洋中,有几个人影却如礁石般伫立不动。
中田胜彦站在船舷边,任由海风吹动他的头发。
他冷漠地看着眼前这群失态的下属,没有哭,也没有笑。
对他来说,感伤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他转身,对身后的几名心腹军官沉声道:“传我的命令,所有分队长以上干部,十分钟后,到底层货舱开会。”
很快,在运输船最底层一个狭窄、闷热,充满了铁锈和汗水混合气味的货舱里,几十名“忠诚联盟”的核心干部围坐在一圈。昏暗的灯泡下,每个人的脸上都还带着激动的潮红,但气氛却异常凝重。
中田胜彦站在中央,目光如刀子般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现在很激动,很高兴。”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但是,我需要你们立刻把那些没用的眼泪收起来,用你们的脑子好好想一想,我们现在是什么身份!”
他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我们不是荣归故里的英雄,在本土那些人的眼里,我们是‘国贼’!是‘非国民’!是背叛了天皇和国家的耻辱!他们会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我们,会用最鄙夷的眼神看着我们!甚至会向我们扔石头!”
货舱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刚刚还沉浸在还乡喜悦中的军官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将军阁下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很清楚。”
中田胜彦继续说道,他的声音变得愈发冷酷,“我们是他的尖刀,是他的刺向敌人的刀锋。
所有他,以及他的中国军队不方便做的、肮脏的、会引起当地人激烈反抗的事情,都将由我们来做!镇压暴动、搜集情报、铲除异己……我们将会成为所有日本人眼中最可恨的刽子手!”
“但是!”
他话锋一转,眼中迸发出狂热的光芒,“这也是我们的机会!一个彻底掌控自己命运,甚至掌控这个国家未来的机会。
只要我们做得好,让将军阁下满意,我们就能得到权力、土地、财富!得到那些战胜者所能得到的一切!
而那些还在做着‘一亿玉碎’美梦的蠢货,只会和这个腐朽的国家一起沉入海底!”
他张开双臂,像一个布道的狂人。
“所以,收起你们的软弱!从现在开始,忘记你们是日本人!我们只有一个身份……专属于将军大人的刺刀!
现在,你们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了吗?
一旁的众人齐声道:“知道……我们就是将军阁下的狗……是一把随时刺向敌人的尖刀!”
“哟西……”
中田胜彦满意的点点头,眼神犀利而冷漠。
“你们能记住就好,千万别想着向那些腐朽的财阀和官僚投降,我们在他们眼里只是一群可耻的叛徒,他们是不会原谅我们这群背叛者的,任何向他们投降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他们吊死在树干上,明白吗?”
“哈伊!”
时间飞逝,80年后。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那霸港的最高处,眺望着西面的大海良久不语。
而在他的身后,则站着几名中年人和十多名年轻人。
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久久不动,一名年轻人轻声对旁人的人问道:“十二哥,曾祖每年都来这里隔海眺望,他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呢。”
“你懂什么?”旁边人十二哥低声道:“曾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而且曾祖如今已然是百岁高龄,年纪这么大了,怎么受得起舟车劳顿之苦。
而且,自从十年前二曾祖母去世后,曾祖父就一直郁郁寡欢,坚持一个人住在那座老宅子里,大伯二伯他们劝了好几次也没用,曾祖每次来这里眺望对面,那是在回忆和两位曾祖母的美好时光呢。”
“哦……是这样啊。”
“那是当然。”十二哥得意的说:“我小时候二曾祖母最喜欢我了,她经常给我说曾祖以前在那边痛击日寇的辉煌战绩呢。
你也不想想,曾祖父能从一个落魄的富家少爷,经过大半个世纪的发展,成为如今倭国政坛的第二大政党的幕后魁首,又岂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只是如今曾祖的年纪大了,也不知道……唉……”
听到这里,众人也是一阵黯然。
苏耀阳站在最前面,听着后面那些曾孙们的议论声默然不语。
他摸着脖子上的项链回想起了当初刚到南京时的种种场景,不禁晒然一笑,随后轻轻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开始陷入了黑暗之中。
“爷爷……曾祖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