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色伏上鲁侯府的屋脊时,一道人影也无声伏落其上,同阴影融为一体。
少微掠上屋顶之前,匆匆看了一眼这座院子的大门上挂着的门匾,芍仙居。
书上说,芍药又名将离草,这仿佛预言了旧事的门匾实在很不吉利,早该拆下来砸烂烧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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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少微很快便明白,这门匾大约拆不得,不止门匾,一切大约都要原封不动,因为阿母停在了由它们筑起的旧时光里。
眼前的阿母实在陌生,衣裳鲜亮,干净整洁,虽行动不便,但神情如少年般鲜活无邪,阿母拉着阿母的阿母在院中摆着的胡床边坐下,婢女捧来切好的瓜果茶水。
夜风已无寒意,恰适宜赏月观灯,院里点了许多盏灯,每一盏都是为阿母所点。
不止是灯,这院子里外的人也都围绕着阿母,阿母这才变回了真正的冯珠,而非被掳去的附属物件。
申屠夫人笑容慈爱,婢女们勤快妥帖,沉稳的医女捧来煎好的药,院中灯火如昼,画面这样祥和,于少微而言仿若仙境,世间再没有比这里更合适阿母的归处了。
而她则是一只隐在暗夜泥沼里的孽鬼,她一旦侵入这方仙境,一切祥和必然要顷刻崩塌,众人惶然退却,阿母惧恨欲狂。
夜色中,少微的一切神态被隐去,转头欲离开。
却听下方院中的声音突然问:“阿母为何待我这样好?”
冯珠喝罢药,申屠夫人摸索着女儿的脸颊,含笑拿帕子替女儿擦拭嘴角,冯珠仰着头由母亲擦拭着,看着母亲的脸,于是恍恍惚惚问出这句话。
“因为你是我儿豆豆。”申屠夫人轻轻抚着女儿的发,笑答罢,顺势引导:“若豆豆有了孩儿,便知阿母心情了。”
“孩儿……”冯珠茫然了一瞬,忽然道:“阿母,我没有孩儿!……我不要有孩儿!”
“我只要阿父阿母!”冯珠扑进母亲怀里,神情几分惊惶,紧紧抱着母亲,不停重复:“只要阿父阿母!”
“好,都好。”申屠夫人轻拍女儿发抖的脊背。
这时,堂屋对面的屋顶突然响起瓦片轻动声,佩向来警觉:“谁!”
两名护卫也已迅速上前查看。
少微已快一步脱身离开,沾沾“啾啾”叫了两声也消失在夜色里。
很快护卫折返:“老夫人,并无发现,应只是鸟儿。”
“鸟儿……”冯珠靠在母亲身前,突然抬起头,看向漆黑夜空,恍惚间天旋地转,她毫无预兆地问:“阿母,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申屠夫人:“岂会?”
“不,我就是说错了……我不单说错,还做错了!”冯珠猛然站起身,环顾四下,喃喃道:“错了,错了……”
申屠夫人摸索着扶住女儿的肩臂:“豆豆没有错。”
已许久没有这样惊惧过的冯珠却忽然大声哭喊:“那是因为阿母根本不知我做过什么!我做了一件天大错事!”
申屠夫人忽然意识到什么,这是女儿从未提过的话,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心结所在?
她没有继续安抚,循循善诱着问:“那你告诉阿母是什么错事,说出来,阿母帮你去弥补,好是不好?”
“不行的,弥补不了的……”冯珠转瞬间泪如雨下,她挥拳厌恨地砸向自己的头,痛苦尖叫:“根本弥补不了!”
“豆豆,豆豆!”
“女公子……”
“快,快扶女公子进屋!”
吱呀一声,屋门被一双冰凉的手推开。
少微奔进屋内,将门甩上,扯落束起的发,脱下衣袍,甩开鞋履,没有点灯,含着满眼泪水径直扑向床榻。
两日一夜未眠,人已疲惫极了,此夜却依旧不能安眠。
少微再次犯了寒症。
她恨透了这只缺最后一味药引的残余毒症,每每专趁她心志起伏时趁虚而入,挟着无尽痛苦的回忆画面欺凌于她。
昏沉间,脖颈似再次被阿母扼住,阿母怨恨的眼睛似刀刃,割得人鲜血淋漓。
她满身是血地滚进冰河里,恍惚看到一抹青色,似一截竹竿,似一角青衣。
少微猛然伸手去抓,同时睁眼惊醒过来。
黑暗中,满面惊惧痛苦的少女躺在榻上,伸出去的手还悬空举着,她望着自己空空的手,茫然若失,眼睛一眨,大颗的泪水滚入散着的发间,倏忽哽咽道:“都怪你!”
手臂垂落下去,少微坐起身,看着漆黑的屋子,忍了多时的泪水再不受控制,如山崩碎石滚滚而下,她朝着空气质问:“你到底在哪儿,是死是活!”
没人会回应,少微只能坐在那披着发睁着泪眼,一再埋怨:“都怪你,我说过了不想来这里的!”
屋内并无她想要找寻的青影,那只在想象中才能见到的人却成了她发作怒气和委屈的依仗。
少微死命忍着哭声,闭上眼睛,眼泪却还在不停地落,她只能无力地垂下头,一遍遍道:“都怪你,都怪你……”
为少微护法的沾沾盘旋着,也跟着叫:“都怪你!坏人!”
少微已哭得累了,听到沾沾此声,没控制住竟破涕而笑,这样又哭又笑,喷出了个鼻涕泡,不免自觉难堪可笑,遂仰起脸来,拿衣袖狠狠抹干眼泪。
末了,拿红肿的眼看着房顶,自语般道:“你等着,我非要将你找到不可。”
翌日,神殿前,郁司巫被身边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你要作甚?”
戴着巫傩面具的少微径直迈入神殿,语气平直冷酷:“上巳节大祭,我先找一找感觉。”
这做派虽说神神叨叨,但降神者,哪有不神叨的?
郁司巫将信将疑,跟着入内,道:“是该好好准备了,从今日起,你每日至少要练两个时辰的祭舞,我会亲自盯着。”
少微并不怕累,且她原有身手,对动作天然能做到融会贯通,有了专人指导,便进步神速,郁司巫看在眼中,十分满意。
第四日晚间,每日勤练巫舞的少微再次离开神祠,去见家奴。
“可见到人了?长什么模样?”来到堂中,少微将提篮搁下,开口便问。
(少微没有上帝视角,爱恨怨嗔都要经历,需要在抉择中才能成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