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不该这样大肆夸赞,恐她徒增傲气,但想一想这孩子忍下的事实在酸苦,他如今身为她唯一的野生家长,或不该再吝于言语溺爱一番。
“我没想过要长久占下什么一大席还是一小席之地。”少微手里还拿着空碗,此刻却没有傲气,只是道:“我不想留在这里,若找到她,咱们即刻就离开长安。”
家奴无条件点头:“嗯,也好。”
少微转换心绪,问:“祝执近来可有动静?”
“仍在让人各处求医问药。”赵且安道:“寻常医者行不通,如今已试着请巫者上门。”
少微思索着说:“我那日在宫中也透露了擅医骨伤之能……加之降神之事的传言,他若有听闻,早晚也会寻上我。”
“打算在上门时动手吗?”赵且安道:“他疑心很重,凡近身的医者都要再三查验,且他见过你,你即便侥幸杀了他也很难洗脱嫌疑,惹来皇帝疑心就不好了。”
少微摇头,刚要再说,却忽然转头,凝神望向堂外夜色,似在分辨什么。
片刻,猛然起身,飞奔出去。
赵且安见状,便知她必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从起初和这个孩子你跑我追开始,他便察觉到她的五感异于常人的敏锐,连他也望尘莫及。
后来熟悉了,他试着问过她,这敏锐的五感是先天生成的,还是后天练成的。
她说都不是,是凭运气得来的。
他自是心动,询问具体,她边走边与他分享——幼时吞食许多带毒的丹药,因此力气与五感皆超常增长,乃至一发不可收拾。
这一发不可收拾的不止五感,还有逐日累积的丹毒,以及快速缩短的寿命。
好在有姜负,不可收拾也被收拾好了。
赵且安听罢便死了心,他的年纪已经来不及被收拾了。
听力敏锐到难以收拾的少微,隐隐约约听到的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孩童喊叫呼救。
月色下,风声似鬼哭,杂乱的草丛里,仍穿着破袄子的女孩被一对中年男女前后围堵住,女人提着灯,男人伺机一扑,将女孩抓着拎起,女孩大叫挣扎着,依旧被那魁梧的男人甩上肩头。
女孩急红了眼,一口咬住男人的脖子,那男人痛叫了一声,转而把人粗暴地夹在腋下,口中怒骂:“若不是张女娃皮子,老子早拧断你的手脚了!老实些!”
女人一面拿布团用力塞住女孩乱喊的嘴,一面窃喜道:“白拾来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快走……”
“她是我喂的,谁准你们将她拾走了?”
一道疑惑的少女声音突然响起,将二人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是个穿黑衣梳双辫的少女,不知是何时靠近的,竟一点声音也没听着!
这里本就有闹鬼说法,但干这一行的,自不缺胆量,那女人试着将手中的灯提高了些,灯火映照下,得见一张精致灵气的脸,她紧绷的肩膀便顿时松下来——气色这么好,没可能是鬼!
方才没听着脚步声,应是忙着捉人没顾上。
既是人,就全不在怕的了!
见这手里还拿着一只陶碗的少女背后无人跟来,竟是独行,女人和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似笑非笑道:“这是我家女娃,我们是她阿爹阿娘,娃娃淘气跑丢了,今日才好歹找回来……你既说这些时日照看了她,正该请你往家去,也好表一表谢意!”
女人说着,一把朝着少微扑抱来,灯火晃动间,狞笑如鬼。
少微嗅到她身上极浓极混杂的脂粉香气好似腌入了味,凭着以往和姜负赶路时攒下的经验见闻,便断定了这女人应是脂粉楼子里的伥鬼。
女人身材不算高,但自认不缺一把子力气,尤其对面还是个稚嫩少女。
但扑近的一瞬,她隐约意识到了些微不对,这少女瞧着过于冷静,莫不是个傻……
“——啊!”
惨叫竟比心声还快,女人挨了一脚,飞了出去,仰躺栽倒在地。
男人一惊,刹那间进退两难时,那少女已逼至他眼前,替他做了抉择。
少微动作奇快,一手按住男人夹抱女孩的肩膀,男人只觉一股怪力袭来,骨头仿佛都被捏碎,他惨叫着后退一步,那侧手臂被迫松开,女孩坠落之前被少微弯身落手一抄。
单手抱住女孩的同时,少微已伸出右腿,腿风如电,将那男人横扫出五步开外。
那二人自觉果真遇鬼,爬坐起来便逃。
“我许你们走了吗。”
女孩被放在地上,少微语气冰凉嫌恶,将手中陶碗掰作了两半,碎陶屑崩飞。
跑得慢些的女人只觉后心一凉,被什么东西扎了进去,人踉跄几步,扑倒下去。
男人听到动静,恐惧地回头看,只见月色下黑衣少女犹如索命鬼魂,他眼前闪过许多女子的脸庞,却根本记不清是哪个,只好胡乱地辩解:“不是我,你……你认错了!去找别人吧!我……”
他话未说完,口中忽然涌出血来,脖颈处扎着那坚硬的半只破陶碗,流出的血先被那半边碗肚接了个满,再顺着碗沿往外淌作一条血线。
男人倒地,少微回过头,只见那女孩呆呆坐在草地里,分明已得了自由,仍未顾得上掏出嘴巴里塞着的布团。
“他们既不是第一次。”少微似是对那被吓傻的女孩说,又似对自己说:“那就该是最后一次。”
此类盗抢女子者,她见必杀之。
也省得有更多女子被害,甚至被逼着生下如她这样的孽种。
家奴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推着一只简易的板车。
少微抬脚欲走,却被那女孩跪扑着一把抱住了双腿。
少微愕然低头,命令她:“松开。”
女孩摇头:“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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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