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在弦上, 气氛一触即发。

率先打破沉寂的不是箭矢，而是一声冷笑。

“没错，反正亏的不是我们。”大神官看向圣女：“您何必心疼生命液？”

他径直走上前, 就要拿起瓶子一饮而尽。

椅子上的路迦突然单膝抬腿, 他脚下有一团金色光团漂浮，是被一贯称呼的‘真理’。

这一脚近乎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期间由于精灵王随手的阻挠, 大神官抵抗的动作慢了半拍，人当场被踹出了十几米远。

羽毛笔挑了下眉, 这一脚踹得还真是……带感。

便宜圣庭了。

路迦垂眼望着还趴在地上的神官, 翘着的二郎腿晃了晃：“让你喝了吗？”

自己人被踹飞，圣女仅存的客套笑意荡然无存。

大神官爬起来的时候，余光扫见主座上丧失耐心的精灵王, 暗道不妙。

“这么急, 神官是在担心什么？”

精灵王语气愈发平静，侍卫不知何时已经进入内厅, 弓箭相对。

眼看无法破局，大神官心一横，袖间的手指微微颤动, 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我急什么？你问我急什么？”

“如果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相逼, 大家本可以相安无事。”大神官忽然变了副面孔, 看着精灵王冷冷道：“你没猜错，这生命液有问题, 它被稀释过，我私吞了部分。”

说完, 看向圣女, 垂首：“我愧对圣庭。”

圣女面容宁静：“你是该惭愧。”

寒气乍现, 雪影现身神官面前，圣女拔剑而起的速度太快，侍卫下意识射箭。

自四面八方而来的箭矢诡异悬停在空中，大神官也像是被时停了一般，动弹不得。

伴随噗嗤一声，他亲眼看到自己被贯穿胸膛。死亡降临得太快，甚至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圣庭如此信任你，我甚至让精灵王阁下先让你离开，但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大神官吃力地抬起眼皮，涣散的意识顺着轻柔的话走。

没错，圣女本来都专门和精灵王提出，要让他先回去。

全是他的错，圣女仁至义尽了。

“一切……为了圣庭。”脑海中闪过这句话，大神官想要紧握权杖，头一歪，五指微张彻底没了气息。

圣女镇静抽剑。

血珠顺着剑尖，嘀嗒落在地上，那些箭矢也全部落地。

路迦嚯了声，怀有二心的访客，最终只能客死他乡。

今天这出好戏，完美迎合十字架的主题，悲壮，奉献，取死之道。

静静看表演的不止他一个。

精灵王抬手挥退侍卫，圣女短暂地改变时间流速，他抬手的动作慢了半拍。没能阻止神官之死，精灵王也不恼，他漫不经心观望这出大戏，临了还轻轻鼓了下掌。

“圣庭果真如传闻一般，赏罚分明。”

圣女轻叹：“我也没想到，神官的胆子居然这么大。”

她摇摇头：“生命液虽被稀释过，价值仍在，就当是赔礼。待我回去会如实禀告，圣庭会送来其他补偿。”

这种有恃无恐透露出一个信息：她笃定生命液不会被检测出问题。

圣女甚至可以毫无顾忌地把这大半瓶东西留下。

精灵王视线俯落下来。

圣女面上看不出一丝慌张。

人族和魔族几乎并列第一大族，龙族和精灵族再强悍，数量稀少，依旧逊色一筹。大族间的外交就是权衡，如今没有实证，死了一个大神官，双方都有了个交代。

路迦一向心思细腻，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这会儿也没有再强求圣女饮用生命液，只保持静坐。

“行，”半晌，精灵王颇有深意道，“吾等着圣庭的补偿。”

他甚少自称为吾。

上一个惹怒他的兽人王，精灵王用了三十年时间完成了追杀，和圣庭的帐，显然不会轻易翻篇。

圣女心中也清楚，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精灵族和圣庭的关系降到冰点不说，日后恐成大患。

她没有再说场面话，也没有再看包括路迦在内场上任何人一眼，转身带着女使离开。

王厅内只剩下一具冷冰冰的尸体，遍布血腥味的空气中，路迦一直盯着圣女离开时的方向。

亲眼见证生母的残酷，有点太令人寒心，精灵王想了想，准备说上他两句。

谁知这边路迦确定人真的走远了，虚空一招手，另一个白晃晃的小东西直接从装饰性圆柱后跳出来。

精灵王一怔。

路迦：“都拍下来了吗？”

雪貂老手艺人了，随爪递过去留影石。

它连魔域都能轻松潜入，更何况小小偷拍。

检查了一下内容，确定无误后路迦十分满意。

没料到他还有这个后手，精灵王失笑：“这份现场实录，有用又无大用。”

单纯用它来还原真相，圣庭可以找一万个角度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