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观怜转头,将药膏倒在纱布上想去擦拭伤口,却忽然想起此处并无铜镜。
“悟因。”
沈听肆刚行至门口,身后又响起女子怯柔的声音。
他止步,没有回头,等她讲话。
谢观怜望着他颀长的背影,为难地问:“这里有铜镜吗?我看不见伤在何处了。”
沈听肆闻言敛睫,半晕在阳光里的侧颜浮起沉思。
此处并无铜镜,而她没有镜子看不见脸上的伤。
身后的谢观怜也能猜出,他是男子,既不住在此处,哪怕住在这儿,也用不着像其余那些男子,晨起还要揽镜挽发、束冠。
所以这里定然是没有铜镜了。
她眼中闪过笑,语气越发羞愧地挽留他:“你能不能别走,帮帮我可以吗?”
说完,她便一眼不眨地盯着门口的青年。
他站了须臾,终究还是妥协似地转过头,神情冷静的在她得意的目光下,行回她的面前。
谢观怜见他拿起沾药的纱布,手肘搭在梨花案几上,扬起艳白的瘦骨小脸儿,天生湿润的眼尾微翘出妩媚,:“多谢悟因,今日若不是你,我恐怕都不知该怎么办,对不起,每次都让你看见我这般狼狈的一面。”
嘴上虽然说得可怜,但她的心中却浮着几缕志得意满。
他分明还有与她彻底划清界线,然后将她送下山的选择,可现在却选择回头帮她。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在他的心中的确不同。
谢观怜有种终于在他身上赢了一次的快感,难言的畅快令她四肢虚软,望着近在眼前这
张禁欲的脸,再度升起了若有若无的情慾。
想要亲他,想要抚摸他身体每一处,甚至想要看见他这张高不可攀的脸上爬满迷离的慾望。
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在听,并未回应她虚假的话,而是放下药瓶,温声说:“我去净手。”
“好。”她乖顺地点头,然后看着他走向一旁的木架上。
他应是喜洁癖严重,所以堂门口摆放着一盆清水。
她看着他那将双手浸入水中,带起水珠,再顺着指尖滴落进清水中,骨节分明,修长冷白,只是简单的动作竟也透着清冷的色气。
这双手若是游走在身上恐怕也会像弹琴罢。
谢观怜呼吸凌乱,蓦然别过泛起潮红的脸颊,轻轻地垂下颈子,一副姱容修态的乖顺。
沈听肆净完手转过身,踱步回她的面前,从药匣子里拿出一双透明的软皮手套戴上。
“劳驾檀越将脸抬一抬。”
他的语气温和,戴着手套都杜绝了与她有接触,却还要她主动伸过头。
谢观怜脸上一僵,随又似不在意般将脸伸过去,甜声道:“多谢悟因法师。”
法师咬在齿间,似在暗自提醒他的身份,又担忧他真的想起了男女有别,埋怨柔肠百转的不真实。
像一只恼羞成怒了,还要维持表面乖顺的家养狸奴。
沈听肆目光掠过她眼中压不住的恼意,唇角微扬,缓缓敛下长睫遮住眸中神色,就着她抬起的脸将药抹至伤口上。
药冰凉凉的,刺激得她倒吸一口气。
沈听肆顿了顿,目光放在她的脸上,力道稍减,“疼吗?”
谢观怜不能摇头,眨了眨眼,说:“不疼,就是太凉了,悟因轻一点让我适应便可以了。”
她刻意将话说得暧昧,还寻不出何处古怪,但眼前的人神色都没有变过,顺着她的话力道真的变轻了。
有种打情骂俏的拳头捶在了硬石上,硌得她牙酸,想咬他。
落在身上的幽怨眼神过于明显,哪怕沈听肆不抬眼皮去看,也知道此刻她眼中的怨怼。
但那又与他有何关系,其实他刚折身回来,并不是打算亲自给她上药的,只是觉得她一脸得意的将脸伸来颇有些意趣。
自以为是拿捏了人性,却不知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他目光落在白雪柔肌上刺目的红痕,仔细地拂过,心中却有一丝不正常的欢愉划过。
若是她哪日发现一直勾引的人,温柔慈悲的皮囊下其实是血腥的恶鬼相,她这张美丽的脸庞露出的神色,一定很有趣。
谢观怜仰着小脸,目光没有移开过他,所以清晰地看见他薄唇若有若无地翘起。
看似依旧温雅如常,她却觉得此刻的他多了几分勾人的妖冶。
他在勾引她?
谢观怜忍不住疑心自己是太贪念他这张皮相,迟迟又因为得不到,而产生了幻觉。
其实自从上次她贸然亲过他喉结后,他便次次避她如蛇蝎。
莫说抱他,甚至连靠近些,他都会不经意移开,然后用那双温情眼冷淡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