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茔院外。
僧人见敲门许久都没有应声,忍不住与身边的人疑惑道:“都已经这个时辰了,悟因师兄怎么没在院中,也没有去罗汉塔?”
昨日夜里寺中发现死尸,空余住持早就已经吩咐过,今儿晨时僧人都要前去罗汉塔外的大堂诵经超度。
所有人都来了,唯独悟因师兄的位置是空的。
原以为是因昨夜悟因师兄忙得太晚了,睡过了,所以住持便让他们前来寻人。
谁知敲了这般久,院内都没有任何回应,安静得如同里面无人。
不在逐茔院中,还能在何处?
两位僧人皆面呈疑惑,正欲转身回去复命。
刚往前走了几步,原本紧阖的院门蓦然被打开,一道清冷如残雪的声线温和响起。
“抱歉,刚在耳房净身,才闻见声响。”
僧人转头便看见青年穿着单薄的僧袍眉宇间洇着温驯的湿气,脸上有残留的薄粉冲散了往日的疏离,如真佛临世般长身玉立在门口。
僧人恭敬地揖礼:“悟因师兄,住持昨夜吩咐今日诸位僧人都要去罗汉塔的大堂诵超度经,住持迟迟不见师兄便让我们来寻师兄在何处。”
沈听肆闻言敛下的乌睫颤了颤,立在门口陷入沉思。
因昨夜那梦,他清晨起来是忘
记了,今日要去前堂与众僧诵经超度。
师兄许久不讲话,门口的僧人悄然抬眼窥去,眼中闪过惊艳之色。
悟因师兄生得极好,迦南寺之所以有这般多女香客,绝大多数便是奔着师兄来的。
而师兄被誉为迦南寺佛子,也的确不辱没此称呼,只坐堂传颂佛经,从未动过凡心。
若是能有师兄一半觉悟便好了。
沈听肆压下情绪,抬眸对两位僧人轻压眼角,道:“我已知晓,劳烦师弟前去告知师傅,我换身衣袍便来。”
僧人作揖,称是,遂与同行师弟一起离去。
沈听肆眺目睨了眼天边悬挂在塔上的氤氲金乌,平淡地收回视线,转身回了院中换衣。
花木扶疏,高佛屹立,诸位神佛神态悲悯,如在普度众生,罗汉塔内的僧人皆虔诚跪坐于地,双手合十,唇瓣蠕动低声诵经。
沈听肆从外行进来时,恰好超度经已经诵至尾音,坐在上首的法师恰好睁开眼。
空余法师看见青年屈身跪坐于蒲垫上,抬手驱散诵经的弟子。
弟子一一向两人请辞。
最后只余下两人后,空余法师侧眸,问:“今日为何此时才来?”
这些年他这弟子从未迟到过一场法会,这亦是他第一次见沈听肆在法会结束后才姗姗来迟。
沈听肆敛睫,平静道:“昨夜回得稍晚,故而忘记了今日之事,请师傅责罚。”
空余法师料想,应是因为昨夜太晚,所以今日迟到。
到底是自幼看着长大的孩子,知晓他从不会无缘无故迟来,所以并无责罚之心。
空余法师只阖眸道:“罢了,回去罢,不可再有下次。”
沈听肆眉心不动,温声应下。
起身后他并未回去,而是按往日弟子犯错所应受到的惩罚,主动上了阁楼翻阅经书抄写。
他在落笔时忽然记起一事,提起的笔迟迟没有落下。
应该先处理另一件事。
他低眸看着手中的毛笔,墨汁滴落在宣纸上,一团团地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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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迦南寺住的人都非寻常人,但凡出些事都足矣轰动外界,而昨夜却有人死在明德园外的那条小河里,此事必定是要被彻查。
所以今日大理寺查案,先从距离较近的明德园开始盘查。
仵作仔细地检查了尸,发觉尸身不仅嘴被撕破,甚至连颅顶与心口都被刨开被掏空,凶手还往里面塞满了女子用的胭脂。
查案的官差拿着从里面弄出的胭脂,在外找了几家胭脂铺,终于得出在事发之前,朗明高多次在迦南寺下的一家胭脂铺购买过此种胭脂。
此事暂且被定为情杀。
其实此种小案子,并不用惊动张正知亲自前来查,但为了想见到谢观怜,他便将此案接在手中。
可当去盘问认识朗明高的人,他是否有心上人,又因朗明高刚来迦南寺不久,再往下问去那些人都摇头不知。
得到的结论乃朗明高为人本分老实,在迦南寺期间除去干活,连和工友一起山下逛窑子都不曾去过。
如此一位本分之人被杀,还有可能是情杀,工人们皆觉得诧异。
按例盘问完和朗明高相识的工人,张正知借着尸体相连明德园,极有可能是从里面流出来为由,打算从此处开始查起。
因为在朗明高失踪那日,谢观怜不知去过何处,至黄昏才回到明德园,杀害人的嫌疑极大。
所以第二日一到,谢观怜不出意外的被官差请去佛堂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