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肆离开丹阳二十多日了,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谢观怜也不知他究竟是否要
回来。
谢观怜每日会在清晨用完膳去训诫堂听经,听完经文又去书阁看小半日的书,然后下午再去后山的竹林小舍中喂小兔子,最后天黑前再回明德园。
日子平淡得如一潭死水,没有丝毫波澜。
入春后春雨下了好一阵子,后山的竹林中一夜之间冒出许多笋尖,似乎连叶子也变得更绿了。
又是一夜的噩梦。
不过幸而有了替代,这一夜还算安稳。
谢观怜从噩梦中醒来时天还没亮,寺内晨钟没有被敲响。
当她看见不远处背对自己的年轻僧人,微微一怔。
但待年轻僧人转过身,他那俊秀的脸庞又将她的思绪拉回。
她还以为是沈听肆回来了。
“观怜,你醒了。”沈月白端着铜盆放在她的身边,目光从她微乱的衣襟划过。
女人初初醒来像是劳累一夜,眸中的神采是散开的,眼尾沾着湿润和迷茫,颊边透赤,尤其是身上宽大的衣裙,衬得肌肤白皙得似泛着莹白的光。
甚少见女子这般模样,沈月白耳廓一阵发烫,垂下眸,不敢再看,蠕动着唇想要提醒她领口散了,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谢观怜呆了片刻,回神后从榻上坐起身,面上带着对占用他床榻一夜的愧疚。
“抱歉,昨夜又打扰你了。”
沈月白薄唇微动,想要她不要这般客气,可话至唇边最后止住了。
他摇首,将帕子浸在水中,绞干后递给她:“洗漱一下吧。”
谢观怜神色微窘,其实她没在这里留宿过,每次只会在病发时来找他,听完他诵经后缓和心里的焦躁难安便会离去。
但昨夜她听后睡得太沉了,他亦没有叫醒她,以至于清晨教他见了自己如此的一面。
谢观怜低声道谢,双手接过湿帕子慢慢洁面,目光忍不住望向他。
沈月白知她在看自己,坐在木杌上由她看。
谢观怜看着他脸上的柔情,不由得记起此前两人争吵时的场面。
那是她第一次见他那般失控,甚至还拿沉着脸,用刀当着她的面将脖颈上的那颗痣剜了。
那颗痣……
谢观怜目光骤然落在他的脖颈上,放下手中的湿帕,仔细打量。
难怪,她总觉得有何处不对。
她记得那颗黑痣的确是没有了,但现在又生到了喉结上,而喉结上的肌肤上还残留一道伤疤。
沈月白察觉她注意到了那颗痣,耳畔微红地垂下头,不自在地摸着喉结上的痣,轻声说:“当时是我太冲动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不应如此做的,只是那里留了伤疤不好,我便让人重新点了一颗痣在这里了。”
“抱歉。”谢观怜闻言愧疚地看着他。
沈月白摇头,并不想再继续说这件事,起身接过她手中的帕子,转身出去。
不过片刻,他又回来了。
谢观怜已穿戴整齐,正要向他请辞。
沈月白见她要走,沉默须臾,开口挽留:“可以再陪我一会儿吗?我已经让人告知给小雾,你在我这里了。”
每次她来都只听他念经,却甚少主动与他搭话,他很想她想以前那样对他,至少别将他当成陌生人。
谢观怜思及两人的确许久未见,而且这段时日叨扰了他多次,再拒绝似乎也不好,毕竟下次她或许还得需要他。
“好。”
两人坐在院中,他依旧维持曾经的习惯,在石桌上摆放一套茶具,一边煮茶,一边与她温声讲话。
“观怜,其实我一直有想过回来找你,离开当天我便后悔了。”
可当时他又为了维持自己那可怜的自尊,总想着她或多或少真心与他心意想通过,会打听他去了何处,会给他写信。
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只要她还爱他,哪怕一点,他都会放弃一切回到她身边,但从未等到过。
谢观怜对他心中微愧疚。
其实分开后,她没有想过他。
“当时是我没有想通。”沈月白面露惭愧:“这一年多,你是不是过得不好?”
谢观怜端起茶杯,咽下清茶,声线被压得模糊:“没有,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不同。”
“这般啊。”果然,他并没有他所想的那般重要。
沈月白压下眼中苦涩,若有所感地颔首,继续说:“年前我想通后回过雁门,但那时他们说你已经远嫁了,谁也不告知我你嫁去了什么地方,我前不久才知晓原来你在丹阳。”
谢观怜知道,兄长会对外隐瞒她嫁去何处,就连以前与她关系甚好的几人都不知,为的便是不让他们找来。
她抿唇淡笑,问道:“你呢,可过得还好?”
沈月白静静地凝她片晌,温声道:“还算好。”
谢观怜想到当时他不辞而别,忽然不知去了何处,斟酌言辞又问:“当时我只听闻你随人走了,不知是发生何事了,走得那般着急,我都没来得及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