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兔下沉,天边乍现出一丝赤红晨曦。
空荡的院内,大门敞开,青年站在门口眺望前方漆黑的房门。
而在他身后的小岳,一脸愧色地跪着不敢抬头。
要命,家主让他看着关在暗室的月白郎君,现在倒好,不仅月白郎君不见了,连怜娘子也不见了。
里里外外,整个沈府都翻了一遍,谁也没找到,外面撞上的打更人却道,看见有马车天不亮便从沈府的方向往城外驶去。
所以他才确信,怜娘子是真的跑了。
这与妻子当着丈夫的面,和小叔子私奔有何两样?
看见家主现在一言不发地站在院中,小岳只觉天都塌了。
他大约是活腻了,才会捅出这般大的篓子。
沈听肆神色怔怔地望着前方被撬开的窗户。
他本没打算将她一直禁在房中,也知晓她时常会将窗户撬开,甚至也知晓她出过房门,但她每次都会回来,所以她怎么会跑了……
他每日都会满足她,她为何还是和人跑了?
站了良久,一股冷进骨髓的冷风袭来,他如同被摄魂的傀儡被牵引着,脚下虚浮地往前走。
室内的夜明珠还亮着,满堂的珍宝孤零零地躺在架上泛着清冷的柔光,而原本应该坐在椅上,亦或是躺在榻上的女人不见了。
床铺的温度都是冰凉的。
可想她已经离去多久了。
他无力地栽倒在榻上,脸庞埋进软枕中呼吸着女人残留下的气息,慢慢蜷缩起的身子,隐约透出几分凄凉的可怜。
她又骗他了。
这几日的小意温柔,也只是为了趁他不注意逃走。
撬开的窗牖被风吹得发出咯吱的响声,阒寂的室内响起青年的呢喃。
“谢观怜……你又骗我。”
他会找到她,这次不会再给她抛弃他与旁人跑的机会了,他要她一辈子都只能待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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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直沿陆路往雁门的方向而行。
就快临近雁门地界,谢观怜看见屹立的界碑,一路高悬的心才得以松懈。
但入住在何处却是难事。
谢府不能回,但她还需要找小雾,沈月白便提议先住在雁南,暂不入城门。
两人商议好后便在城外的雁南镇上,租赁了一间不大的小院暂且落脚。
因为担忧沈听肆会追来,她不敢直接出面去找人,找人的事便由沈月白帮忙,她则留在此处,沈月白第二日入城。
原以为小雾在雁门,应很容易寻到人,可沈月白离开了数日都没有回来。
她独自一人,心中难安。
那股不安一直持续在下了一场雨后,狭窄的巷子中水坑蓄满了污水,冷峻的青年站在门外,抬手扣响门扉。
一旁的侍从见青年站在门口一炷香的时辰了,里面还迟迟无人回应,垂着头欲言又止。
家主说院内是怜娘子。
娘子乃家主之妹,一年前远嫁丹阳,后又忽然修书回雁门,道是要归家。
最时,家主得知丹阳发生的事,吩咐府上将娘子未出阁前的院子仔细打整,又添置许多物件,不管夫人如何吵闹,铁了心要迎娘子归家。
但没过多久,丹阳却传来了娘子的死讯。
家主因此打击而重病数日,强撑着病体为娘子办完丧事,这才没过多久家主又不知怎的忽然说娘子还活着,现在更是出来亲自找人。
又敲了几声。
门内依旧阒然无声,连路过的邻里人似乎也看不过眼了,提醒道:“这家无人。”
“多谢。”谢明怿向路过的人道谢,自始至终都
目不斜视地盯着紧阖的门。
哪怕有人提醒了,他依没走,冷淡地让下人继续。
侍从忍不住道:“家主,我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娘子正没在此处?”
谢明怿冷淡地瞥了眼侍从,侧首吩咐身后的人:“不用敲了,直接破门。”
话音甫一落,原本紧阖的门忽地被拉开。
女人站在门口,脸色称不上好,望着站在门口的谢明怿勉强笑着唤他。
“哥哥。”
门内果然是有人的。
谢明怿看见熟悉的面孔,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喜色,只问她:“站在门口听敲门声,觉得很好听对吗?”
许久不见兄长,即便他面带病容,谢观怜仍很怵他,听见他严厉的呵斥声,如同幼时那般垂头认错。
“抱歉哥哥,我不知如何见你。”
谢明怿目光掠过她素净得半根金簪都没有的发髻,脸上神色稍有缓和,“胆子不是一向大吗?有何不敢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