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谢观怜正在房中回想昨夜的事,忽被人请去大厅,沿路满心不解。
很快,议事的大厅中进来一人。
不少人闻声而转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后皆怔愣得移不开。
女人莲步碎碎的从外面被人领进来,远瞧去便看见她黛眉细长如远山,乌发蓬松用一支长簪半挽,紫纱外裳内雪缎,肌如白雪,腰间的长绶带在行动间似杨柳扶风,送来一股子清甜的淡香。
这些幕僚与将领虽有听闻过岩王之女生得花容月貌,连侯君见后都为其所倾倒,凡是有好物皆往她房中送去,今日得见,众人皆未曾料到真有倾城之姿。
一众人眼含惊艳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无人留意到不远处的青年神色沉下,搭在膝上的指尖僵硬地屈起,因在按耐住从骨子里钻出的杀意,而手开始颤栗。
但他却维持与旁人一样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谢观怜自幼便知自己生得貌美,早已习惯了男女艳羡亦或是爱慕的目光,这些人的眼神她并不意外,但却隐约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身上分外不舒服。
黏腻的目光宛如一条湿滑的尾巴,从脚下往上游走,一点点裹着她,缠着她,稍有动弹就似会被拖进阴冷的洞穴被吞噬。
来时她已向引路的侍女打听过,此处都是拓跋侯君的得力干将。
虽不知拓跋呈无端唤她过来是做什么,谢观怜没有抬头,款款上前对他行礼:“见过侯君与各位将军。”
拓跋呈挥手让人放椅子让她坐下。
谢观怜坐下后想寻那道令她感到不适的目光是谁的,悄然掀眸后恰与不远处一位装扮古怪的人对视上。
男人身着沉长的圣袍,金莲暗纹,内绣梵文,身形圣袍从头至尾地罩着,只依稀可辨是一位男子。
他与她对上后淡然地别过眼,似并未在看她,散漫地转着茶杯。
谢观怜看见他却怔住了,脑中瞬间空白,直到拓跋呈开口讲话,她才蓦然回神。
“怜娘?”拓跋呈见女人在发呆,再度唤了声。
谢观怜忍着想要夺门而出的心,转眸看向拓跋呈,愧色道:“抱歉侯君,我没有听清。”
拓跋呈深深看了眼从进来便不对劲的女人,指向面前的尸体问:“怜娘可认识此人?”
谢观怜顺着他所指看去,这才看见中央摆放着一具尸体。
请她是来辨认尸体。
难道是……兄长或是小雾?
谢观怜倏然站起身,走过去,可当她看清尸体时,整个人怔在原地。
“今日请娘子来,是想让你帮本侯看看,此人可是沈听肆?”
拓跋呈留意她面上神色,见女人看清尸体的瞬间好似失了力气,浑身发软的被身边的侍女扶着。
若是细看,还能看见她眸中浮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原本清明的眼眸中全是茫然。
谢观怜一眼不眨地盯着上面摆放的尸体,理智告诉她这人不是,可她看见了喉结上的那颗痣。
世上有这颗痣的人数不胜数,只是恰好也是这般模样,恰好身形如此,恰好……
她下意识上前想要看得更仔细些,却被拓跋呈拉进怀中,抬起她发白的脸:“谢观怜,你觉得他是沈听肆吗?”
他沉色地凝着眼前失神的女人,心中一面不想承认两人之间有过私情,可见她露出如此神情,也不禁生出嫉妒。
谢观怜茫然地抬起惨白的小脸,颤着眼睫望向眼前的男人:“我……”
拓跋呈问:“是吗?”
谢观怜面上血色全无,控制不住哆嗦摇头:“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真都不知道上面那人是不是沈听肆,就连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发出了声音,向她疯狂地说那人不是。
沈听肆怎会躺在上面,他在黎城,此刻许是在营帐中想着如何让人将她抓住,不可能会莫名面目全非地出现在这里,被众人围观着,探讨着辨认。
这人不是沈听肆,不是他,她很清楚。
可话就在她的喉咙却吐不出半个音,只能惶恐地摇头。
许是见她满口不知,方与她对视过的青年站起身对拓跋呈道:“侯君,不知我可否来问这位娘子。”
“你问?”拓跋呈蹙眉望向青年。
怀中的女人很紧张,拓跋呈原不想问,可转念又想事已至此,便同意他的提议。
一则,他是想看看谢观怜究竟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二则是想要看看莲圣子是怎样之人。
拓跋呈揽住女人的腰,颔首同意:“你且问一问。”
青年视线垂下,轻飘飘地掠过搭在她腰上的那只手臂,从袍中伸出戴着白皮手套的修长手,握住一把镶嵌艳丽珠宝的弯刃匕首。
拓跋呈揽着人下意识往后退,见他拾步上前,只是停留在尸体旁边,面上稳住,对方那一瞬间察觉的杀意觉得古怪。
青年立在尸身前,垂首如慈悲的神佛温情打脸尸体,银质莲纹面具泛着冷泽的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