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似颠沛流离,如梦似真,直到天边破晓,他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如往常那般将她身上的痕迹都涂抹消失,留恋不舍地拾起洒落在地上的衣裙为她穿上。
做完这一切后,转身看向榻上面色红润的女人,想到方才她口中念叨的名字,哪怕是女人,阴暗的嫉妒还是争先恐后得如春雨浇竹般疯狂冒出来。
他想抹去所有在她心中占据重要位置的人,无论男女。
林下清风般的青年立在床榻前,目光阴冷黏湿地落在她的身上,周身气息宛如幽怨的鬼魅。
看了许久,他才离去。
雁门最大的阁楼依旧热闹得如火如荼,是上位者的欢愉场,没有离开的世家权贵,高官大将每夜都会来此放纵。
里面有俘虏将士的妻女,也有不愿投向的烈女,还有那些被拖至台上竞拍的秀气男人。
外面战火连天,里面极乐之地,所有人醉生梦死,不觉城池换主他们便跟着提心吊胆。
如此之地出现什么样的人都不奇怪。
刚被人竞拍的小雾抱着柱子死活不不撒手,眼泪糊了一脸:“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是来找我家娘子的,是有人说见过我家娘子,我才跟来的,不是这里的人。”
她家娘子当时跌落下山崖,她跟着沈月白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人,然后沈月白说要回去找人一起找,她则先回雁门找家主,孰料谢府的人以为娘子死了,还为她办了丧事。
刚办丧事不久,她忽然收到月白郎君的信,说娘子找到了,让她再等等,他会带着娘子回雁门。
可后来她等了许久,直到雁门被敌军占领,家主带着所有人离开了此地,她要留下来等娘子,怕她回来找不到自己,所以没走。
谢府被敌军占领,她无处可去躲在外面等,好不容易听见有人说见过她家娘子,她欢喜地跟着去,谁知被人转手卖进了此地。
这是小雾在待的第五日,连尚且还未曾被调教,便被老鸨拉出来充当瘦马竞拍。
她在楼里倒也无碍,只要能等到娘子回来,可一旦被人买走,天下如此之大,她与娘子恐怕再无相见之日。
小雾情愿待在雁门,待在楼中,也不愿被买走。
可现在她就要被买走了。
“我不走,我要等我家娘子,我不是这里的人,娘子已经给我了卖身契,我是良籍。”她眼中含着泪,抱住柱子不停地抽泣。
买她的商贾哪管她是什么人,进了楼,那便是低贱之人,起初见她年纪小,在一众愁苦面容中最乖巧,原以为是捡着好的,孰料是个最会撒泼打滚的人。
“本老爷管你是哪里的人,莫说你是找什么娘子,就算你找娘娘,是娘娘,被本老爷买下都得乖乖地听话。”商贾腆着大肚,脚下虚浮地往前走去。
小雾惶恐地看着他。
还不待商贾靠近,门忽然被踢开。
商贾下意识抬头,还没有看清来人是谁,刚触碰小雾的手便被砍断。
他惊慌失措地捂断手,痛得在地上乱滚,周围很快被人围住了,楼中的人
见是士兵全都吓得瑟瑟发抖,风月音霎时停止。
而一旁的小雾被吓呆了,泪眼婆娑地抬头,望着从外面走进来的青年,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青年蹲在她的面前,面具将神色掩盖得不明,问她:“想不想见谢观怜?”
娘子……
小雾猛地回神,瘪着嘴点头。
青年笑了,在阑珊的烛光下散发清淡的神性。
他说:“跟我走,我带你去找她。”
小雾看了眼一旁因哭喊声烦,而被砍了几刀的人,吓到浑身一哆嗦。
她害怕眼前的男人,但又抗拒不了他说要带自己去见娘子,所以颤巍巍地站起身跟在他的身后。
她要去找娘子,无论是跟着怎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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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谢观怜夜夜梦魇,一会儿梦见小雾出事,一会儿又梦见已经死了的沈听肆,整日都处在浑浑噩噩之中,一直到拓跋呈派来的人来要带她出城。
不久前,拓跋呈说要放她走,谢观怜最初以为还要等上几日,怎知没过几日,侍女便替她收拾行李,道是带她出城。
马车在府外停着,侍女为她戴帷帽。
昨夜谢观怜又是一夜怪梦,醒来后浑身虚软无力,此刻倚在窗边,桃腮粉面,眼眸不经意流转风情。
想到许久未曾见过拓跋呈,既然要离开了,觉得应该当面谢他这段时日的照顾。
她不自禁地问:“侯君之前的伤可好了?”
侍女抬头看了眼日渐丰腴,却不减弱柳扶风之态的女人,恭敬答道:“奴婢不知道侯君之事。”
两军对战已有过几次,拓跋呈虽然受伤,但因是主将,所有消息都隐得甚好,甚少都没有人知道当时那一箭究竟重不重。
但依现如今的局面,谢观怜隐约觉得雁门风向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