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行之垂眸去望沈离。
便见沈离也在仰头望着他,整张脸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似乎有点温柔。
可沈离在某些方面,又确实比较强硬。
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沈离,沈离从来就是这副做派。
沈离从来不发朋友圈,以至于他俩还是同学的时候,钱行之就以为沈离把他屏蔽了;
沈离从来不让别人坐他的床,以至于他俩还是舍友的时候,钱行之就以为沈离讨厌他;
沈离从来不让别人动他的快递,以至于他俩刚同居的时候,钱行之以为沈离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沈离不喜欢被人抱着睡觉,以至于每次做完爱,沈离只要还没晕睡过去,便也会坚持让钱行之不要搂着他,不然就睡不着——
沈离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钱行之理解他不是刻意要冷落自己。
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绝,其实也挺难调理。
钱行之见沈离不欲答他,多半是又得不到半声回应,也极不想纠缠。
于是随意地找了一件衣服套上就要走了,或许下一秒,就要拽开门转身离去,最后“砰”的一声甩上门,一如他们七年的婚姻里,每次吵架时那样。
然后。
艰涩又残酷的事实,便会一次次佐证,他们并不合适,在一起本就是个错误。
八字合盘、星座占卜说得也果然没错,不合适的人本就不该开始,他们在一起只会两败俱伤,彼此消耗。
就比如这两天。
自从钱行之进小屋,与沈离才面对面相处了两天不到,就针尖儿对麦芒地对峙了两次。
上一次吵架是在浴室,他当时头脑一昏,当着周育霖的电话亲了沈离,沈离赏了他一耳光,然后容忍了他。
而在刚满30个小时的一天后,自己的禁区也又被沈离那傲人的边界感,砸得梆梆直响,几欲炸裂——
手机里是有谁在?
为什么不给看?
钱行之的情绪就像绷在弦上,不过还是长舒一口气没有发作——迈出门的脚步也是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住,往回收了回来。
钱行之一百个假动作。
优雅地检查了门锁,又将门给关上;再是收拾两个大箱子,佯作自己很忙。
直到钱行之觉得自己已经大概调整好了情绪状态,只要沈离再主动跟他质疑一句话,或是解释一句话,钱行之便可保证能以一个成年人的成熟情商,和一个专业演员的成熟演技,完美地回应沈离。
却听沈离说:
“……别生气了,给你看。”
钱行之闻声一愣,回头去看,就见沈离拖着那条病腿,走到了他身边,将手机递了过来。
一双眼睛平静而晶亮,好像真的很温柔。
钱行之垂了眸,心尖儿震颤,将自己也演绎成沈离最喜欢的样子,克制有礼道:“抱歉,我刚刚有点冒犯。”
“没事,”沈离平静道,“更冒犯的事你昨天晚上都干了。”
钱行之眸光一黯,下一秒便见沈离凑了上来,用手机在他脸颊蹭了一下,哄他:
“你到底还看不看,不看我就去……唔。”
钱行之扣住沈离的后脑,迫使沈离继续抬起头,堪称暴烈的吻落了下来。
不知怎的,沈离感觉钱行之的侵略性似乎比昨晚还要强,亲得他差点就站不住。
结果被钱行之一只手牢牢托起了臀下的部分,将他整个人往上半拖半抱着,可突如其来的借力,在让那条伤腿好受了许多的同时,沈离的心头仍是一颤。
他们彼此早就是最亲密的人,也做过太多次更亲密的事。
这次的吻却仍来得惊心动魄一般。
“……你刚刚是不是想出门?”
沈离被亲得粗声粗气,压在钱行之胸膛的双手把人往外轻轻一按,淡淡地蹙着眉问道。
“还好,没有特别想,”钱行之有条不紊地放开他,很体面,“我这次回来是跟你解决问题的,又不是摔门给你听的。”
沈离沉静的目光看了钱行之好几秒,又淡定地将目光偏开:
“抱歉,刚刚是我的问题。”
也不知道他在抱歉什么。
钱行之淡然的目光则是扫过沈离:“不用觉得抱歉,我们不是恋人关系,你本来就在考虑要不要接受和我复婚。”
沈离与他靠得很近,或许是因着一些身体上的熟悉和本能的依赖,此时听钱行之说这话,心中竟生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钱行之好像真的变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歇斯底里地索求,反倒是给他留出了一点舒适的余地,于是搞得他才像那个不体面的人一般。
而钱行之越是退一步,沈离越是完全放弃挣扎。
于是沈离将手机重新轻轻地砸在钱行之的胸前,转了身就要离开:
“……你随便看吧,密码还是你生日,用惯了就没改。”
钱行之以绝对专业的职业素养保证,他绝对没有将唇角勾起。
而只是终于顺势将沈离的手机接了过来,没有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