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金鲤送子,童男童女
“好大好鲜活的金鲤!”
徐青离开同悦酒楼时候,按理说那卖鱼的鹰嘴应该已经离开了街市,但当他出来时,却发现这人仍在附近的街上绕圈。
再看那鱼篓,鹰嘴故意把鱼篓盖子掀开,长手长脚的他,把鱼篓垂的极低,为的就是让周围的人,看到他鱼篓里捕获的几条大金鲤。
临江近水,捕鱼玩鱼的多,鹰嘴三圈两圈一转悠,就有不少人过来问话。
“鹰嘴,这大金鲤够份儿啊!您这窝打的是哪块儿风水宝地?都老熟人,你可别藏着掖着,要不然显得多不局气。”
问话的是个不差钱的顽主,手里拎的鱼篓是象牙劈丝编作,笼口镶着和田青玉,形状是双鱼衔珠,鱼上边镌刻着字,叫:‘吉庆有余’。
就连鱼篓内衬都是鱼鳔胶配着绫绢裱上的,莫说装鱼,便是盛水都点滴不漏!
再看这人胳肢窝夹着的鱼具,鱼竿用的是南苑的翠御竹,鱼线用的是蜀地的金蚕丝,人称龙须索。
除了龙王爷,其他的不管什么鱼,只要上了这金钩,一辈子就算死了,也值当!
可惜,这顽主人菜瘾大,拿着上好的鱼竿,却整天只能钓些小白条、小细柳。
每天回家,要么得偷偷摸摸擦黑走,要么得从别人手里买两条大小过得去的鱼,装作自己钓的,才敢回去。
不然容易让人笑话。
时间长了,钓鱼圈里就出了俩名人,一位是鹰钩鼻,长手长脚,好似雄鹰展翅的神钓鹰嘴,另一位就是眼前这个钓具比鱼贵的顽主了。
有人在那顽主旁边拆台嘲笑道:“贺大爷打听这些干什么?我听说您这金钩都没上过三指长的鱼,唯一几条大的,还是让人咬着芦苇杆,潜水里给挂上钩的。”
“要不还说是人鹰嘴,别说鱼,就是天上的龙,只用捻一根草绳都能钓上钩。”
“贺大爷考虑的就多了,一个小草鱼,都得用金绳银绳来钩!”
瞧这嘴多损,一下就让贺大爷的脸成了酱肝色。
贺大爷气的,嘴都歪了!
再看鹰嘴,被夸的直乐。
就在这当口,旁边德顺楼的掌柜打开二楼庇檐上的窗子,喊道:“鹰嘴,一尾二百文,你这些鱼我都要了,你给送上来!”
鹰嘴闻言撇撇嘴,仰着长长的脖子,故意拉长音调道:“这鱼卖不了,人同悦酒楼的掌柜说了,金鲤送子,他家娘子刚有了身孕,了‘一整两银子’要我把这鱼拿去放生还愿,我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掌柜的若是实在想要,等来日,来日我再去钓几尾好鱼,给您送来!”
徐青拎着食盒,没当回事,津门能人多,会钓鱼不是什么稀奇事。
然而好巧不巧,就在鹰嘴话音落下的时候,街上正好有一驾马车驶来。
鹰嘴刚说完话,那马车里面陡然传来一句清冷的喝止声。
“停!”
绉纱遮挡的门帘掀开,一个身穿绛紫衣袍,头戴银顶宦官帽的太监,就此显露身形。
那太监约莫二三十岁,面白无须,表情阴鸷,当他掀开车帘的时候,自有随从充当人凳,跪伏在地上,让他踩着下来。
待双靴落地,紫袍太监下巴往前一扬,立时就有人过去将鹰嘴带到跟前。
“让咱家瞧瞧你这鱼.”
“这鱼不赖,咱家要了!”
“爷,这鱼已经有主了。”鹰嘴小心翼翼道。
太监阴冷一笑:“旁人卖你多少钱,你就还他多少,这鱼咱家今天是要定了!”
说完,太监伸手从怀里摸出一锞银锭,那银锞不大,约莫十两左右,造型别致,是宫里的官银。
鹰嘴见钱眼开,瞅着太监把银子递到自个眼跟前,就立时把之前的承诺忘了个干干净净,他放下鱼篓,弓着身子,两只手同时伸出,跟接自己亲生孩子似的,眼巴巴的盯着那银锞子看。
太监见状轻笑一声,手一歪,那银锞子就偏了方向,掉到了地上。
鹰嘴忙不迭的捡起银锞子,笑道:“爷,这金鲤是您的了,这鱼篓就当我送您的。”
你道这太监好端端的为何非要这些金鲤?原因没别的,就因为鹰嘴那句‘金鲤送子,要把鱼拿去放生还愿’的话。
太监是什么人?是没儿没女,断了根,绝了香火的人!
别人心怀敬畏,要把金鲤放生,以求往后多子多福,太监则不然。
无根之人,无所顾忌,什么金鲤银鲤,送子送女,和他有甚相关?
“把这鱼做了,今日咱家就要在你们楼里用餐。”
身着绛紫袍的太监抬起头,刚好和德顺楼的老板对上眼。
后者忙不迭的答应,随后便关上窗子,想来是打算亲自下楼招待。
也正是这个时候,想吃鱼的太监忽然听闻身后有人呼喊。
“张兄,好久不见。”
“你是丧葬行的徐掌柜?”张钧看着模样没太大变化的徐青,内心甚感微妙。
“正是。”
此时徐青看着变化颇大的张钧,心里也十分感慨。
一个卖油郎,拿出积攒多年的卖油钱,千里迢迢送心爱的姑娘来到津门投亲,结果人姑娘却转头扎进了勾栏楼里,选一个糟老头子完成了梳拢礼。
姑娘说一切都是生活所迫,等攒够了钱,赎了身,指定就和卖油郎远走高飞。
多大的饼,还是个二次回锅的飞饼。
即便如此,卖油郎依然相信了对方,等进了巡房衙门,每月攒下的月俸无一例外,都送给了心仪的姑娘拿来赎身用。
但谁又能想到,这做饼一绝的女人,后来会爱上天心教的护法,并为之痴迷癫狂,把手中的利刃刺向肯为她倾尽所有的人。
昔日的卖油郎,彼时的张衙差,如今的张公公。
徐青惊叹一个人的变化之大。
张钧同样惊讶,不过他惊讶的则是——你怎么还在做你的丧葬生意?
“徐兄弟,不是咱家说你,那死人生意有什么好做的?不若跟咱家进宫,别的不说,当个侍监官还是轻而易举。”
“张兄.”
张钧忽然皱眉打断道:“徐兄弟叫我张公公就好,这个称谓咱家现在听着不舒服。”
“.”
徐青哑然。
德顺楼里,徐青和眼前缺斤少两的故人坐在一块,说道:“世人都觉得我做的生意晦气,可真到了需要操办后事的时候,还得有像我这样的人出马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