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中年低下来的头直到那英锐修士离去许久才敢抬起,只是他面上却无有什么轻松之色,反在心头忐忑起来:
“那那边郡小子,竟是能与这等大人物攀上关系?不行,楚涵那里确是回不得了,说不得还要将我卖了好做人情.”
白面中年犹疑一阵过后,竟是心下一横,决定不顾楚涵交待,自赴关东,去寻其那位金丹师父保命去了。
————楚涵堂内
费南応瞪着一双凶目几欲食人,便是在合欢宗的地头上,竟也摆出来了些不羁的气质。身为地主的楚涵自是不会被前者这番动作吓到,他照旧面生淡笑、说话讥讽时候仍是不疾不徐:
“费道友此番前来,是来我合欢宗地方逞威风的么?!”
费南応未做应答,到了这等地步,他却也晓得自己顾不得重明宗那区区真修的后辈性命,即就面色铁青,是要与同样的储嫣然一道回去云角州好生准备。
只看这楚涵今番反应,费南応却也难晓得这事情到底是不是前者一人主导。不过待回得公府之后,凭着自己多年经营,时候再长些,总能探得些消息好做计较。
费南応此时定下心来,兹要是此事非是绛雪真人主导,那么自己便要去信族地,呈报二位老祖好做动作。
合欢宗是了不得不假,却也未到得一介春风使都能折辱费家的程度。
储嫣然犹疑一阵,她自是晓得待费南応这番回去过后,双方便就免不得要做过几场,届时怕又要造些杀孽,便是上修陨落也当是正常事情。
若以其本心而言,倒是不希望如此。
只是见得费南応负气而走,楚涵竟也不做挽留,反还发声讥笑:“劳费道友再稍待些时候,伴礼随后便来。”
这番话确是气得前者身形一颤,似都难抑止得住体内煞气涌出。
见此情景过后,储嫣然便就晓得这事情现下并无转圜余地,便起身随费南応转身离去。
只是楚涵这话才刚落,费南応与储嫣然都还未迈过门槛,便就又见得一身穿漆纱笼冠的英锐修士提着一人、踏风而来。
做客的二人还未感诧异,却是其后的楚涵面上生出来一丝复杂之色。此僚犹疑一阵过后,竟先将面上的假笑做得真挚了些,方才略过二人,足踩红云迎了出去。
“连师弟今日怎么拨冗前来蔽处?可是真人那里有何交代下来?!”
那连师弟便是上修当面,也未见惶恐,仅是平礼谢过,便就淡声言道:“真人命师弟一同闭关,这才出来不久,却是还未听得真人对楚师兄有哪些教诲下来。”
“原来如此,”楚涵心头失望非常,对于这连师弟的嫉妒之意几要填满胸腔,可面上却还是无有异色。
只是在低头看着后者所提人物时候,楚涵才在语气里头显露出来了些微不满:“连师弟这是何意?”
那连师弟似是听不出楚涵已然动怒,反还悦声笑道:
“楚师兄当也晓得师弟便是出身山南,恰好此子与我有亲。是以在听得了此子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楚师兄门下行走,这才急切往监室提人。未先来与师兄报备,还请师兄见谅。”
楚涵当即大惊失色,继而急忙呼道:“哎呀呀!!竟有此事!!这.这可如何是好?!师弟可千万莫怪.”
说话时候,楚涵还将那连师弟手紧紧攥住,后者自是领会得他的关怀、后悔之意,亦是连声宽慰。
二人动作都未遮掩,这兄友弟恭的场景令得储嫣然有些错愕,心头暗道:“康小子这重明宗到底是什么来路,怎的这靠山一个接一个没个止境?!”
一旁的费南応却是从中咂摸出了些滋味儿,他不在意那连师弟手中明喆生死,只是在看向楚涵的目光里头,跟着渗出来了些厉芒。
“呵,原来并无真人授意呐”
——————太渊都、玄穹宫、独龙殿内
碧色宫灯在九丈穹顶投下暗影,丹墀尽头的乌木御座浮着薄光,足显出高贵典雅。
与玄穹宫开朝会的大殿相比,独龙殿规模却要小上许多,乃是卫帝接见重臣、近臣之所。
从未到过这等地方的康大掌门被一人一禽联袂带入,排面倒也不差。费叶涗与费天勤显是对这地方颇为熟悉,见得了端坐御座上的卫帝,亦是未生出什么惊惶之色,只是引着康大宝一并躬身行礼、恭声拜道:
“臣费叶涗/费天勤/康大宝拜见陛下。”
卫帝身着玄色绣金衮服、未佩蔽膝,这时候一面看向御阶下的康大宝,一面用指节叩在狻猊香炉上头,点出来一阵脆响。
“尔倒是比朕所想,要争气许多。”
卫帝说话时候,目中那欣赏之色几要溢了出来。盖因这大卫仙朝中,虽时有中品金丹这等惊艳之才涌现,但几乎都是出自大家宗门。
晓得要多少年才出来得一个背景干净、放心可用的寒门子弟,卫帝今日见之,属实欣慰。
他的这番夸奖,倒是未有出费叶涗此前所料,毕竟卫帝对于贫贱出身的天才之人,自沈灵枫到蒯恩,从来都是不吝赞誉的。
对比起上述二人,卫帝今日为康大宝准备阵仗,还显得稍稍简陋了些。
“微臣全赖陛下洪福庇佑,岳家倾心栽培,方才有些造化,能得上报家国、下庇黎庶。自己或有些微功劳,却也不值一提。陛下赞许,微臣却不敢当。”
卫帝与远赴山南的那位宗室贵胄一般性子,最是喜欢臣子来表忠心,哪怕是卖些力气,装作忠心,亦也喜欢。
不过比起这满朝的演艺大家而言,御阶下的康大掌门面上表情固然算得真挚,却还是稍差些火候。卫帝瞥过一眼过后,便就无了兴趣,他也不与康大宝言讲更多,只是与一旁的魏大监使个眼色,后者即就会意。
只见得魏大监袖笼里头冒出来一张灵帛,他小指一挑,便就破了灵帛上头禁制,徐徐展开、高声唱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膺乾受命,统御天下。咨尔康大宝,秉忠昭武,勋著旂常。戡乱御侮,厥功懋焉;安民靖土,其绩尤彰。
尔既率军民以定边圉,复抚兆姓而宁井闾。丹心贯日,铁衣凝霜。今封尔为武宁侯,食邑云角一州。
准开府仪同三司,赐朱户纳陛之荣。河山砺带,永奠屏藩。
勅曰:尔尚笃忠贞之节,慎终如始;克勤夙夜之怀,矢志靡渝。布告中外,咸使闻知。钦哉!”
“封侯?”
康大掌门还未反应,一旁的一人一禽便就心生讶然。毕竟仙朝就算衰败了些许,这名爵却还未有泛滥。
只看同证中品金丹的费南応,是有匡琉亭求请、兼有颍州费家背书,却也不过只得了一侯爵之位。论及前者实授封地,甚至还不如出身卑贱的康大宝,足见得卫帝对这些小家小姓之人,属实重视。
二位顶尖金丹居于此间竟都讶然,此时作为主角的康大掌门,便就足称得手足无措了。
也不怪他被震得失了平常心,便算康大宝已从费家二位老祖口中晓得,卫帝惯来喜欢提携贫家子弟;且自己在宣威城时候,似也见得今上投影看过自己。
但康大掌门却真未曾想过,自己竟真能得这封侯之位。
“结成金丹便是一切皆好,什么‘秉忠昭武,勋著旂常’、什么‘戡乱御侮,厥功懋焉’,这些溢美之词他哪里能担得起来半点,却都似不要钱一般尽情贴在了自己身上”
好在他养气功夫的修行从未断过,只是一旁的费叶涗轻咳一声,他便就立即从欢喜之中回过神来,继而整衣敛容、大礼拜道:“臣叩谢陛下信重之恩!”
“好生去做,若是将来尤有大功,便是王公之赏,朕也不会吝啬。”
言到这等时候,卫帝便就不再许诺什么了。康大掌门开府所需的一应物什,勿论给与不给、少给多给,都自有下面人好生安排,不消他来操心半点。
他只转头将一人一禽看过一眼,再朝着康大宝悦声言道:
“费家当是给你配了不少珍物,你当也是满载而来。不过今日难得朕心情颇好,你且讲讲尚缺什么?如若我有,那么皆可许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