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只一句，不仅人族惊爆一地眼球，一众妖族也爆炸了。

只此一句出，四面八方的文气摇落。

平地生出一方影阙，檐牙挑起，斗拱迭迭，楼影未实，风先来，带着江水的清寒，斜斜打在面颊上。

“引动文气啦！”

人猿妖高声呼喝，“不是做戏，是真的，是真的，这一句是他先发，不是抄袭。

抄袭之句，绝难引动文气。”

“满眼风光北固楼。”

薛向继续吟诵。

在多次抄袭后，薛向已经获得了实打实的经验。

临战之际，前世的唐诗宋词，只管照搬，显化意象无碍。

薛向只负责抄，抄完之后，诗词遍传天下，诗词中不见于此界的地名、人名，自有大儒为他辨经。

有的是拆解其中深意，尽管是胡说八道，但经过那些所谓专家之口，照样能头头是道。

此刻，“北固楼”三字落地，楼影登时实了半分。

砖缝细密，檐角金铁作微响，像旧梦中风铃被唤醒。

楼下本是空空的台面，这会儿生出一线暗水，自薛向脚下渗往前沿。

此两句一出，气象陡然开阔。

妖族之中，精通文墨的不多。

可人族之中，在此间的大儒不少。

所有人皆紧皱了眉头。

端王大怒，催动文气意象堆迭成的大蛇疯狂下压。

北固楼竟猛地拔高，死死抵住大蛇下颚，让其动弹不得。

“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

悠悠”两字拖长，风声里仿佛添了一重旧尘。

“不尽长江滚滚流。”

此句才出。

庞伟亿拗碎了掌中的笏板。

几位安坐在藤椅上的老儒霍地起身。

轰鸣自虚空炸开，白浪自擂台四周汹涌而来，卷成千堆雪势。江流奔腾，撞击在蛇身。

铁骑自浪涛中杀出，矛戟齐举，直刺鳞甲。

巨蛇轰然嘶吼，身影一寸寸崩裂。先是颈鳞碎落，继而躯干断裂，最后连那森寒蛇眸也被江潮淹没，化作无数光屑，散落于天。

文气回荡，楼阙巍然，江势浩荡。擂台上下，众目皆震。薛向胸腔滚烫，气势如虹，声声不断：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

铁甲森森，自江面滚滚踏浪而来，千军一息间列阵。矛戟寒光，点点连成线，锋刃直指端王。

“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

城楼檐角震颤，两道冷芒如戟，斜斜撕裂长空。江涛合声，铁骑齐呼，战鼓如雷，气浪倾天。

端王祭起金刀斩落，刀光迸射十丈，硬生生劈开前锋。可下一瞬，浪涛闭合，断阵复起，刀光被彻底吞没。

“生子当如孙仲谋！”

四字甫出，楼、江、军三重意象猛然合拢，化作一只庞大漩涡，旋转之间生出天地伟压，直扑端王。

端王眸色如铁，袖袍一拂，巨蛇残影、金刀光轮、铁网囚笼一一显化，铺天盖地。

但每一次攻势甫一触及，便被漩涡挤碎，化作流沙。城楼的影子稳稳矗立，江涛愈发汹涌，铁骑不断冲击，压迫得四野嗡鸣。

端王目光骤寒，喉间低吼一声，元婴骤然浮出头顶。婴影赤裸，四肢盘膝，火焰自婴窍喷涌而出，顷刻间烈焰高数十丈。火势一燃，漩涡边缘被炙烤得扭曲，铁骑前锋也化作火屑。

场间轰然，妖族鼓噪，人族屏息。

婴火翻腾，端王气势一时拔高，硬生生撑住压迫。

可那漩涡并未散，反而越转越急，江势裹着火焰逼压而来，楼影俯视如山，铁骑锵锵不断。

婴火虽盛，却只是暂时阻挡，火舌已被江涛一点点吞没。

端王眉头拧紧，婴影在烈焰里颤抖。擂台之上，诗文意象仍在不停压缩，层层迭迭，势若天倾，直将端王逼入死境。

薛向唇枪舌剑般的攻击，堆迭到高潮时，妖族阵营已然沸腾。

“见到了吗！见到了吗！”

“从没有妖族能以诗词反压人族！今日开天辟地！”

“哈哈哈！妖族也能掌文气！人族的骄矜该碎了！”

无数妖族强者振臂呼喊，声浪汇成怒涛。

有人赤手撕开自己胸口的甲片，血溅当场，仰天长啸：“有熊金刚不负我妖族！他以诗战人王，压得端王吐血！”

火光映着他们的眸子，癫狂与热泪一齐涌出。

一名老妖拄杖而立，面皮抖颤，却还是颤声吼道：“祖先在上！这一日，我们妖族与人族并肩的耻辱，今日洗尽！从此，文道，不是人族独有！”

群妖疯狂拍击地面，拍得山石震裂。有人拔刀劈空，呐喊声盖过风雷：“有熊金刚！妖族文胆！”

有人扯开喉咙狂吼：“端王算什么！今日他若死在此处，便是天意！”

浪潮一样的呼声席卷四方，连山脉都为之震荡。妖族的喜极而狂，把整个擂场衬得似要崩裂。

而那环绕擂台的阵盘，也在这声浪下轰然鸣响，仿佛连天地都在见证—

这是妖族自古未有的时刻。

他们看着薛向，眼神里已不仅是支持，而是狂信。

有妖扑倒在地，捶胸砸首，喉咙里嘶吼：“妖族诗魂！妖族诗魂！”

一时间，呼声排山倒海，似要将苍穹都掀翻。

相比妖族阵营的沸反盈天，人族阵营的气氛则如坠入凛冬。

“反了反了，这妖族怎的出了此等异类……”

“看这意象的凝实程度，分明是传世之作，这，这也太……”

“什么传世之作，根本就狗屁不通，什么曹刘，曹刘是谁，前汉曹达华？前秦刘秀石？

至于孙仲谋，遍翻典籍，也不知说的是谁？”

“老兄，正视现实吧，能引动文脉天道，我们读不明白，多看书就是了，难道要质疑文脉天道？”

“…………”

议论声中，薛向吟诵的诗句交织出的意象也走到了尾声。

被意象压迫到极致的端王已然面色青白，胸口剧烈起伏。

支撑他对抗文气意象压缩的元婴之火摇曳不定，几近熄灭。

嗖，意象崩碎。

得了喘息之机的端王，抓出一把丹丸，往口中猛倒。

“有熊金刚！死来！”

端王厉吼一声，长袖一甩，婴轮爆闪，攻向薛向。

刹那间，所有人皆屏息凝神。

向来淡然的庞学士也捏紧了拳头。

他心里清楚，这恐怕是最好的机会了。

短时间内，有熊金刚连诵两首的佳作，无限低于零。

婴轮才袭来，薛向打出一张瞬移符，身形飚出百丈，朗声吟道，“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胡马度阴山。”

诗声落下，天地顿时轰鸣。

只见高天之上，骤然升起一轮冷月，明光如霜；又见边关城楼横亘，铁骑纵横，万里征尘扑面而来。

随着最后两句炸响，一尊浑身披甲的武将自月色中踏出，长枪如龙，冷厉逼人。枪尖一抖，浩荡杀机，正中婴轮。

(本章完)